紫藤花

喜欢紫色，看到紫色就想到一串串的紫藤花开。很多年过去了，没人记得祖母的紫藤，但风会记得紫藤花的香，我记住了紫藤花的紫。

记忆里一棵老紫藤种在祖母的屋门前。

是祖母种的。祖母十六七岁就嫁了，年青时一定像一个少女一样怀着美好心情种下了一棵紫藤。紫藤花开了，她坐在紫藤花下绣鞋面，一针一线，绣的是一串串的紫。一直绣到女儿们大了，出嫁了。她又开始为孙女们绣，她自己也在花开花落中绣着她的鞋面，容颜迟暮了。

我没有见过祖母年青时的容颜，但我记得她的更年。

祖母穿着老蓝的盘扣斜襟褂子，头发挽成一个髻，她的脚不是裹脚但玲珑娇小。祖母总有做不完的家务活，洗晒被单，拆缝棉被和全家的棉衣，用洗干净的破布糊一案板又一案板的鞋里子。

祖母一天到晚忙碌着。

祖母的紫藤花总是开的很好，年幼的我和邻家小女子喜欢躺在紫藤架下的凉席上，抬眼望着一串串的紫悄悄说着话，祖母在旁边缝着她的针线。正午时，祖母会瞟一眼她的紫藤，说：该做中午饭了！她转身从屋内拿出一只箩筐，掐一串串紫藤花，在井边洗干净去厨房蒸紫藤花。于是我就吃到了满碗的香香的紫藤花饭。

紫藤是攀在架子上的，长长的藤像蛇一样攀爬，身上披满绿叶，春来了，忽一日，绿叶中垂着一串串的紫，妖娆地笑着，很迷人。

我知道祖母是喜爱她的紫藤的，紫藤伴随着她的光阴从最美的年华到暮年，不知寄满了她多少的深情。

祖母老了。一天天衰老的祖母眼花了，她看不清她手中的针眼，不再做她的针线活。她拄着拐杖站在紫藤架下念念叨叨，每每看到这一幕时，我的眼睛就有些盈眶，她是在怀念祖父还是在和紫藤说话？祖父去世后，她离开老屋搬进了新宅，偶尔螨跚着小脚回老屋看看，看看她的紫藤。

在某一年回家时，我发现祖母的紫藤不在了，老屋也不在了。它没有荒芜，而是成了一座园子，里面栽满南瓜和豆角。

我很怀念祖母的紫藤，不知祖母有没有怀念过。

老了的祖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褶子，耳朵也聋了。

屋门前，我看到骨瘦如柴的祖母穿着不再整洁的衣服，坐在太阳底下眯着眼盯着一个方向看，那里一定有一棵正在开花的紫藤，陪伴着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