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与日色
(读2017江苏卷作文题,有感而发。)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木心如是言。如今日色如旧,车马弥新,而我们,在一树一树的花开与燕的呢喃里,静默地爱与被爱着……
落笔的时候,这匆匆十许年像默片一样,在脑海里浮现,有的清晰易得,俯首即拾,有的模糊遥远,伸手去抓也只化为泡影,不免让人感怀。所幸每一段时光又不单纯像默片一样,刻板地记录瞬间,它们有着自己的标签,在惶惶回头时闪烁着,让与它们渐行渐远的我知道,那都是最好的时光。
6岁,贴着田野、冰棍、棒棒糖的标签。彼时还是懵懂少年的我,悠然地享受着“生活”,不懂也不想懂大人们给“生活”二字束上的枷锁。“阿乖,外婆去田里啦,你乖乖在家啊,回来给你带冰棍。”外婆的嗓门一如往常的大。机智如我,在这百无聊赖的下午和陌生的田野之间,果断地选择了田野。于是我穿上散落“天涯”的卡通凉拖,追着外婆的脚步,嚷着要一起去。外婆哈哈地笑了:“没见过你这样想去田里的!”外婆卡着我的胳肢窝将我抱上了手推车,当时只觉这沾满了泥的手推车的味道大概就是田野的味道了,殊不知这车成了我今后最忠实的坐骑。斗里有我从田野上带来的泥印,把手上是外婆手掌上茧子摩擦的痕迹,轮子上兴许还留了蜻蜓的驻足、蝴蝶的吻……
12岁,贴着温泉、旱冰场的标签。现在看12岁的自己,像学者研究史前化石一般。那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妈妈就会带我去几公里外泡温泉,到底是外婆生的女儿,嗓门和外婆一般无二:“走啦走啦,东西都带好了啊。”没有小汽车,也不是凄惨到步行过去,唯一的交通工具是那辆现在已经闲置成废品的摩托车。一路上妈妈不断叮嘱搂紧她,我乖乖照做。摩托车和妈妈,还有那段路上的山林鸟兽,恐怕听我唱了百来首儿歌。刚要升初中,算是个赶时髦的年纪。那时旱冰场成了我周五晚上的常驻地,每次都要摔上几跤,仿佛膝盖上的淤青和隐隐作痛的屁股成了旱冰场给我的勋章。一瘸一拐地下楼看到妈妈和心爱的摩托车,恐怕是记忆里最幸福的时刻之一了。想着现在将要被废品回收的摩托车,你可是那些年我黑历史的见证者呐!
17岁,高三。或许你以为这年我的标签会是高考,可当我真正回忆起那年时,脑袋里想起的是爸妈坚持了好几个月的“周末探监”。那个每周只有周日下午五个小时休息的我,很渴望看到爸爸的座驾——“灰灰”,两个轮子的摩托几年前因为这四个轮子的汽车彻底下岗了。坐上副驾驶位,开始了我的唠叨。那段时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生活的一切都想分享给爸爸妈妈,当然还有带着我瞎逛悠的“灰灰”。
是啊,已经过了和大人撒娇赶脚的年纪,也不再有大马路上也能放声唱歌的豁达,我以为的成长,总是以失去为代价,失去一些童真和笑容,生活却还给我外婆佝偻的身躯,父母眼角的皱纹……
回头看时,脸庞被夕阳余晖浸染,这日色如旧。可我,真的学会爱他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