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孝女
原创首发
草芽这一辈子似乎都在走“背字儿",从来都没赶上过点!
草芽是这城中最大青楼—四喜春的当红姑娘,虽然说人身份下贱了些,可好在模样俊,接客多。
但凡能给老鸨牟足了劲赚银子的,就全是好姑娘, 妈妈自然多疼些她,衣食不缺,与那富户小姐的生活水准,也不相上下。
可在草芽心中,她一直有个天大的秘密。
那就是她身份尊贵,竟出身王府!
年幼的草芽依稀记得,自己的生母好像是那王府里的格格,身子骨孱弱,因为长年养病,住在一个郊外的一个别院里。
后来,格格年岁蹉跎,便相好了一个府中侍卫,这才生下了她……
母亲当年一共生下两个孩子,兄长大草芽三岁,总喜欢牵着年幼的草芽溜出府逮蝈蝈。
可后来有一天,不知怎么的,那王爷竟然又想起自己还“闲置”了这么一个女儿,带着一大群奴仆侍卫,赶来别院,捅破了大格格的奸情。
那“狠心”的王爷后来还命人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沉塘,绑上石块,扔进了河里……
幸而那天两个孩子偷溜出门玩,错开了死神。
可当草芽兄妹傍晚回来,兴高采烈地想跟娘亲分享今日他们的"战果"之时,就眼见昔日温馨的“小家",一眨眼就化成一片焦土!
之后小草芽兄妹就开始没吃没喝,又遇上人贩子……
在兄长出门找吃的时,他明明是说过,会回来找自己的,可一眨眼,小草芽也是等了有小二十年了!
此时,老鸨嬉笑着从外头带着冷风,拧着帕子,不等 丫头开门, 肥硕的屁股就硬挤了进来。
老鸨:"我的亲亲女儿呦!今天你这大造化,可来了!”
草芽听了这话不下八百遍,她一个“卖肉”为生的娼女,平时活着都费劲, 又哪里有什么造化?
莫非真当她是杜十娘,梁红玉什么的!
还指望自己能编出什么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故事……
老鸨见草芽并不答话,只能抻个老脸,自顾自地言语。
“是白爷,白爷他说要赎下你,娶回去做小夫人!"
草芽放下手中的梳子,心中地十分稀奇。
要说这白家,也算城中富户,有头有脸。
他又怎么肯娶个娼女回家,贻笑大方。
不过,这一切都在草芽过门的那日,变得明朗了起来。
原来这白爷有个贴身保镖,为他卖命了小半辈子,前些日子,更是为他豁出命去,挡了一刀。
可十分奇怪的却是这保镖,不要金银,不要美婢,他只求白爷能去青楼,替他赎个“窑姐”回来。
草芽冷笑;“白爷,您好歹也算是这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娶个窑姐进门,实在有辱门风,您就这么忍了!”
白爷眼见这小女子,眉眼英气,倒还真有两分“风尘侠女”的范儿,就干脆一拍大腿。
“爷忍了……”
草芽本想着趁花轿并未走远,这事还有转寰的余地, 可白爷的爱情来的太突然,一下子就“汹涌澎湃”的,还真有点让她这个欢场里游戏惯了的“风尘女子”,招架不住!
草芽与白爷成亲的第二天,便去见了这位差点被人砍成“薯片”的大恩人。
草芽波澜不惊,亦如她心中猜想,果真是她昔日熟悉的眉眼。
草芽:“你这些年过的可好!"
兄长;“好!这些个话,本应该是我问你的……”
草芽抖了抖水粉衣襟,现如今她是妾了,不能穿正红,得“避讳” 。
只长:"那日我走后,便遇上了爹爹,是他暗中救下了娘亲,这些年,我们都生活在一起……可等我们再回破庙,你早没了踪影,我也是前不久,才寻到了你,这才拜托白爷赎下你!"
兄长的整个说话的过程,草芽的神情都是冷冷的。
往事如风,不可追忆。
有太多东西,她都不愿意提及。
草芽:"所以你就求了白爷,让我给他做妾?"
兄长还以为,草芽是对做“妾”不满,连忙解释。
“你是风尘女子,能给白爷做妾,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就这,还是我用了半条命才换下来的!你别不知足……”
草芽伏了伏身子."兄长好好养病,等来日好些了,咱们再来叙话!”
这一夜白爷回了大宅,草芽一个人留在庄子上,一整宿,喝了六壶白酒,也还是睡不着觉。
她很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草芽九岁被拐,当天便被卖入青楼,像个牲畜一样给人调教,十二岁就被老鸨当成“雏妓”,挂了花牌, 接客!
这一路走来,也并非她不贞烈,天生下贱,而是这青楼里折磨人的法子实在太多。
这青楼里的暗夜太长,她总看不见尽头……
现在,好不容易等草芽熬出头了,也成了“当红”的姑娘,有了独立的资本,攒够了离开“魔窟”的本钱。
这莫名其妙的,她又多出这许多家人来。
一眨眼,自己又被他们又以“家人”的名义,把她送给了白爷当做外室。
可要知道,妾为奴仆,妾通买卖。
那么即便她活活被白爷打死,也是情理之中的!
就这样,他们竟然还嫌弃自己是个青楼女子……
她自幼被拐,不做这皮肉买卖,又如何生存在乱世,难道真的要跑去王府做小格格吗?
提及“格格”,草芽的思绪越发混乱。
她的母亲身为王府格格,不好好享受她的富贵人生, 反而跑去与自家的一个侍卫私通,还当真下贱,比她一个娼女还要自甘堕落!
第二日,还没等草芽恨够,她的“格格”娘亲还果真找上了门。
她自从离开了王府,没了富足的生活“滋润",整个人但是显老不少老,也更丑了。
大格格说,现如今草芽的爹重病在床,况且兄长又受了伤……
现在在她们家中,只剩一个五体不勤的她和年轻的儿媳妇还有个不懂事的小孙子。
现在大格格的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人要吃药,吃饭,小孙子也要启蒙上学,她很希望草芽可以接济一些。
草芽:"您说的这是人话吗?"
本来大格格是十分嫌恶自己这个出身青楼的女儿,可现如今生活艰难,又逼迫着她,不得不低下昔日自己高贵的头颅。
“他们可都是你的亲人……况且,你今天的荣华富贵,还不都是你兄长舍命替你求回来的!"
草芽;“即然日子艰难,那你为何不回去,让你儿媳妇找个活计劳作?"
大格各格下意识打量了一下草芽的金镯子和玛瑙戒指。
“你嫂子和你不一样,她虽然出身贫苦,却也是好人家的女儿……"
这话,几乎都要把草芽给气乐了。
"好! ”
其实草芽给大格格的那包金银,还是从前草芽在青楼里,一点一点下的“腌臜钱”。
只不过此时的大格格,眼中似乎就只见到“晃眼”的金银,也没来得及问女儿来路。
其实大格格出身名门,什么样的泼天富贵没见过!
只是后来啊!
她的亲娘死了,爹再娶,后娘便把她赶去了别院,蹉跎了青春……
她完全是迫不得已,这才委身给了一个侍卫。
可就算是这样,后娘还是不愿意放过她,不但“怂勇”爹带人出面捉她的奸,后来还险些要了她的性命!
大格格中从前只觉得自己被“困”别院,日子艰难。
可后来她跟了那侍卫去了民间,三餐不济,那才真的叫“难上加难!”
幸好后来他们寻回了女儿……
这白家,家大业大,素有“白半城”之称。
虽然比不上从前的王府富贵,可现在她好歹成了白爷的岳家, 以后也吃喝不愁!
可他们似乎都忘记了,像草芽这样的“粉头”,白爷这生,睡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在白爷眼中的草芽,都不值当他接回府里,就别提把草芽的亲人,当正经亲戚看了。
所以,自从草芽的兄长伤愈的那一天开始,他们一家,下人还是下人,保镖也还是保镖,就连平时草芽的兄长去白家多个“赊”个包子出来,也没处挂账。
这大格格一家人急的呀!
这怎么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草芽的大嫂,在没进门前是个木匠的女儿。
虽然在村里也属于“正经手艺人”,可在大格格这样的人面前,荏她有多少家世,也是不够看的,几乎被婆婆打压了一辈子。
可自从上次,大格格的儿子替白爷挡了刀,这一切就大大的不同了。
因为草芽的大嫂突然发现,自从自家男伤愈之后,就彻底失击了男人的“尊言”。
换句话说,他废了!不行了……
幸而两人前些年,也孕育了一个儿子,否则大格格一家,就真的绝嗣了!
所以草芽的大嫂,现在,在家中大事小情,也件件都做得主, 只要大格格敢后抗,她就立刻提出带孩子回娘家,改嫁,让儿子叫旁人爹!
这一招,几乎百试百灵。
这也侧面让草芽大嫂,深深明白了,一个女人的倚仗,从来不是丈夫,而是她所生儿女。
草芽的大嫂:“那是不是因为小姑不生养,这才失了白爷的宠爱!"
看着平日里自家唯唯懦儒懦的蠢女人,今天也因为自己受伤,平白无故的嚣张了起来。
这就好像时刻提醒草芽的兄长,他,早就不是个男人了!
都怪爹娘,草芽一丫头,愿意卖身,就让她烂在青楼里就好了,非要演什么“苦肉计”,这才导致自己伤了身子。
其实想当初,兄妹二人孤苦无依,他就是“故意”扔下草芽给人贩子的。
毕竟大难临头各自飞,谁又愿意拖着个累赘,负重前行?
草芽兄长:"生生生你就知道生!她早些年就了进了楼子里卖身,也不知道究竟伺候过多少爷们睡觉,早就卖坏了身子,你让她用什么生!”
兄长这一骂,草芽大嫂可不乐意了,往地下一坐,尽情的撒泼。
“好呀!明明只要是个女人就应该会生孩子的,恐怕只有你们家,男人不像个男人,女人不是个女人!我要和离,我要让小宝叫旁人爹爹,我还要给小宝改姓,让你们这一门畜牲都绝后!"
屋里立即乱糟糟,吵成了一团。
草芽就是听到这里,才放下银子,悄悄离去的。
昨天,白爷告诉她,最近南边来“起义军”,要攻打这里。
白爷一家马上要向北逃难,不能带她走了。
不过白爷为人讲究,义薄云天,许了她五俩纹银,还 放了她自由……
草芽一分不要,全留给了兄长父母,全当谢了他们一点血脉之恩,一转头,便又回了青楼,重操旧业。
听说后来,草芽父母把银子败坏光了,也是有去青楼找过草芽的。
可后来不但人没见到,还被龟奴打了个半死。
都到那时了,大格格还坚信女儿会回头求他们。
大格格:“毕竟她只是个下贱的娼女,又能快活几年?等她年老色衰,卖不动身子了,还不得指望我们,替她收尸呢……”
谁指望谁,这还真谈不上!
因为大格格人品败坏,苍天有眼,最后倒还真死在了自己女儿的前头。
一家人那时无银无钱,就连头顶遮雨的"屋檐也得“蹭”旁人家的。
大格格下葬,十六两三钱,还全是草芽掏的。
老鸨眼泪涟涟地瞧着草芽:“女儿,你是真仁义呀!”
草芽:"她到底是生了我一场,我总不忍心眼见她暴尸荒野,被百兽分食吧! ”
再后来,山水总有相逢日。
白爷在战后,也有回到城中再寻草芽,只是那时,四喜春早就人去楼空,昔日最繁华的“销金窟”,今天也只剩下断壁残垣,让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