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阿花的故事

2022-06-06  本文已影响0人  煮酒话桑农家女

前记:如花的年龄遇到了如花的人儿,本是人生的一大幸事,未曾想这么快就看到阿花的枯萎和凋落!

(一)

阿花是我来城市打工初期认识的。阿花长相一般,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自己的名字还是因为出来打工领工资时需要签名才学的。

跟阿花走近缘于她淡泊的性格深深的吸引了我。阿花从不与人计较,面对寝室女孩子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争得脸红耳赤,有时还背后中伤对方的时候。

阿花总是一笑致之,然后就来一句:“随便啦,不要计较那么多!”阿花也很少跟别人交往,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听阿花说她有一个表姐也在这个城市打工,阿花有时会独自一人去找她表姐玩。

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阿花开始把心里话告诉我。阿花告诉我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一向感情不好。

父亲因为在村里另有相好,所以对她母亲很不好,她母亲生活得很憋屈。阿花说她希望能在这座城市定居下来,到时接她母亲过来一起住。

我也向阿花介绍我的家庭情况,夏天的晚上我俩经常一起出去散步,然后两个来自不同省份的外来妹就走得比较近。

突然有一天阿花告诉我流水线同部门的一位从福建嫁到广东的阿姐,给她介绍一个男朋友,对方是阿姐夫家的邻居,家里还算殷实,主要是本地人。

在当时来说本地人是很排外的,一般来说外来妹他们是看不上眼的,况且阿花还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带着疑惑我做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一了解之下才知道男方因为小时候犯了小儿麻痹症导致身体残疾——跛脚。

阿花说自己是外来妹而且不识字,如果想在这座城市定居下来也只能这样,只要男方对她好,不像她父亲对她母亲那样就好。

叹了一口气之后我只能在心里想:“但愿男方是身残心不残!”

既然阿花不嫌弃人家身体残疾,人家也不嫌弃阿花是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外来妹。双方一拍即合。没过多久就结婚了,因为娘家离得远,择个吉时阿花从男方家的一楼上去二楼就算嫁过去。

阿花是我们公认的好性格,在工厂在寝室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脸红过。婚后几天阿花有来找我,彼时阿花还告诉我本来她老公不想陪她来,说他身体不健全不想给阿花丢脸,阿花告诉他如果怕他给她丢脸就不会嫁给他了,于是他老公就陪她来了。

阿花说公公婆婆对她很好,现在天气冷,直接让她开热水器洗衣服。这样一来,作为朋友的我也暗暗为阿花高兴。

(二)

日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溜走,转眼间阿花结婚三个多月了。

这一天,阿花又来找我,这一次她老公没有一起来。两个人在一起时我很自然就问她过得怎么样。阿花没有回答,自己倒了一杯水静静地坐在我床沿喝,脸上没有了往日那丝淡淡的笑容。我好像感觉到什么,拉着一张椅子坐在阿花对面,静静地在等着她述说。

或许阿花公婆希望早点抱到孙子,所以一结婚就让阿花呆在家里等着给他们家添孙子。现在结婚三个月阿花肚子依然没有动静,阿花说现在她公婆特别是婆婆对她的态度是180°转变,说她婆婆现在只要看到她就指桑骂槐、咒鸡骂狗地骂她不会生孩子,而且还骂得越来越难听。

听到这里我问她:“你老公呢?他什么态度?”据阿花说她老公对她还算不错,只是因为身体残疾而且是家里的独苗,所以从小他妈对他照顾比较周到,导致他现在特别依赖他妈,凡事都听他妈的。

面对他妈对阿花态度的转变,他选择了沉默。只是在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安慰阿花,同时劝阿花多忍让他妈。就是妥妥的妈宝男一枚。

诉苦归诉苦,日子还是照样要过。那天晚上阿花在我们那边过夜,隔天她老公在我们上班前就把她接回去。

婚后半年,阿花怀上了孩子。之后顺利产下一个男孩,她婆婆说孩子不用母乳喂养,直接让她带就好。于是阿花在产后两个月出来上班,本来这样也皆大欢喜,有人愿意帮你带小孩,自已也可以走出那个家门,不用两个互相讨厌的人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随知本地生活又跟这个外来媳妇出了一道难题。随着阿花出来上班她婆婆要求她要把工资全部交给她。在这一点阿花没有服软。

阿花告诉公婆自己是家里的独生女,现在又嫁得这么远,而且农村老人是没有养老金的,所以自己必须存一些钱到时给父母养老。跟公婆商量生活费由老公交,自己负担家里的日用品等零星支出。

未曾想这个比乡下老太婆还乡下老太婆的恶婆婆变脸不认人!

(三)

阿花通常是不吃早餐,这是从未出嫁时就有的一个坏习惯。早上出门上班中午在工厂吃饭,晚上回家吃饭。阿花说自从跟婆婆说工资没办法全交之后,晚上回家这老太婆是不留饭给她吃的。这样一来阿花只能晚上在外面吃好饭再回家。

听到这些我也支持阿花不交工资。于是我跟阿花说:“这家人应该是认钱不认人,没事,你能上班就能养活自己。”

然后就带阿花到银行,把她身上5万元的积蓄买了5年期的银行的理财产品。当时的理财产品不是像今天一样可以直接在网上购买,而是要签很多份合同协议之类的东西。

跟银行要了一个档案袋,把所有资料装在一起让阿花带回家,我跟阿花说这些资料你要保存好,最好不要让你老公知道,到时产品到期你把资料带过来我带你去银行结算。

两年后阿花又生了一个男孩,孩子依旧一出生就由她婆婆带,阿花生完孩子依旧出来上班,依旧是那个名义上的家只是晚上回去睡觉而已。

很快银行的理财产品到期了,阿花跟我说她老公在筹备办一个小型加工厂,好像资金短缺,问我那笔钱结出来要不要帮她老公。当时我跟她说:“你们现在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孩子已经把你们连接在一起了,老人老了总要先走的,到时陪你到老的还是你老公,你也该打算一下你们新家庭未来的生活。”

后面听阿花说理财产品到期是她老公带她去银行结算的,结出来的钱都让她老公拿去做小加工厂的启动资金了。

由于两个孩子都一出生就由她婆婆带,导致两个孩子对阿花没有什么感情,这个从我们出去玩阿花偶尔带俩小孩出去可以看得出来。一般从我们早上出去到下午兴尽回家,都没听孩子喊过一声妈,阿花可能习惯了,我并未看出阿花感觉有什么不妥。

于是我有意无意跟阿花说:“十岁以内的孩子正常是大事小事找妈妈的,你要多跟孩子培养感情!”往后大家有出来玩我都提醒阿花带上小孩,由于她婆婆的原因,很多时候阿花是带不出小孩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阿花依然是他们家的“旅客”。白天为了生计出来上班,晚上回去过夜,并和妈宝男老公同睡一塌。

阿花也反抗过,吵架过。每当这时,不说她老公就是平常很少说话的公公也站在婆婆这一边。这样一来三对一的局面宣告阿花反抗无效。

这简直就是外来媳妇本地郎的另一个版本,生活过得不只一地鸡毛外加一身狗血!

(四)

记得有一次我拉着一位本地同事到阿花家闯门,出发前我跟同事通好气,这次闯门不是冲阿花去,是冲她婆婆去的。因为阿花跟她婆婆的关系,我们很少去她家闯门。这一次我想弄清楚这老太婆到底对阿花的成见有多深。

一进门听她说阿花还没下班。“正中下怀,找的就是你!”我在心里暗想。我们坐下聊了起来。当这老太婆知道我带了一位本地姑娘时,马上来了精神,跟她聊得很是火热,聊什么我记不太清,但有一句确引起我的注意——如果能取到像你这样的本地姑娘做媳妇就好!

我算是明白了,千错万错错在阿花不是本地姑娘。这老太婆也不想想她家儿子为什么得取一个外地姑娘!

叹了一口气之后我暗示同事回去,跟这种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扯上婆媳关系,我好像看到阿花未来的生活是一片黑暗!

突然有一天阿花打电话告诉我,她生病了,而且听她老公说这病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这一听我吓出了一身冷汗,马上约阿花到外面一叙。

见面时阿花说这病其实从上次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只是当时她以为问题不大,所以忽视了。她也告诉过她老公,她老公也没当一回事,所以就拖到现在。后面还是一位邻居去催促她老公要带去医院看一下,说这病看起来不是什么好征兆。于是她老公才带她去医院检查,这一查才知道挺严重的。

听到这些后我拨通了阿花老公的电话,电话那头她老公告诉我阿花得的是绝症,已经跟医生约好要化疗了。医生说这种病一般不要告诉病人实情,以免增加病人的心理负担。所以她才没有告诉阿花实情。

这一听我懵再当场,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回头跟阿花说:“没什么大事,可以治好的。”阿花一听舒了一口气,脸上的愁云也下了眉梢。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从我们初识聊到当下。

经过化疗阿花的病情稳定下来了,之后跟阿花碰面阿花都会说到她老公一家人现在都跟她分桌子吃。阿花后来也知道自己的病情,她告诉我医生说这种病是不会传染的。但是她老公一家还是不让她上饭桌一起吃。听到这些我叹了一口气告诉阿花:“放宽心想开一点,再纠结对你身体不好”试想在种情况下病人心里怎能不抑郁,这怎能不影响病情!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因为二宝出生,边上班边带着两宝也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伴阿花。

这一天,阿花又给我来电话。电话里她声音听起来很虚弱,追问之下才知道阿花病情复发。阿花说现在也没有去医院,只能呆在家里等死。电话里她说不用去看她,她说那家人现在已经视她为瘟疫。只有大儿子现在长大了,懂事了,在病榻前照顾。

(五)

      我又一次打通阿花老公的电话,据阿花老公说医生说这种情况再住院也是意义不大,所以就没有让阿花住院。

      最后一次见到阿花时她整个人就剩下一副骨架包着人皮,阿花告诉我她一天只能靠早上喝两杯豆浆维持,其他东西基本吃不下。

        然后阿花就再也没有回我的微信,电话打通了没人接,再后来就关机了。但我心里一直不相信阿花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我们。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打阿花老公的电话,有一半是不想跟这一家人联系讲话,有一半是不想听到结果。纠结了三个月后我还是忍不住打了阿花老公的电话,电话竟然是关机状态。

      半年后我来到阿花家门口,徘徊了很久,最后选择了在她家门口附近小卖部买点东西顺便打听一下消息。

        我指着阿花家问:“阿伯,您认识这一家人吗?”“认识啊!好多年的邻居了。”啊伯回答。“他家是不是取了一个外地媳妇?”我再问阿伯。“是,不过不久前这个外地媳妇死了,现在又重取一个。”我不敢相信,再问:“这个外地媳妇是不是生了两个儿子?孩子母亲是福建人?”“是啊。”阿伯回答。“孩子母亲是不是大概半年前过世的?”我问。“大概是,他家新媳妇大概在两个月前取的。”阿伯说。“那个男的不是跛脚吗?那么快就重取一个了?”我不由自主地问。“这两年他小工厂赚得不错,这有钱什么事做不成。”阿伯叹了一口气说。“阿伯知道这两个小孩现在怎么样吗?”我又向阿伯请教。“大儿子现在在他爸爸加工厂帮忙,小儿子还在读书。”阿伯说。之前就知道这两个小孩读书不怎么样,阿花也有跟我说他老公打算大儿子初中毕业就让他去工厂帮忙。“哦!谢谢阿伯!”我道完谢走出小卖部。

      好像在听一个故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觉得心——好苦。在超市门口面对阿花的家站了很久很久。这时我看到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孩子从屋里推着单车出来,朝学校方向踩去。思想斗争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上前叫住孩子,一任泪水送走这小人儿的背影。

    后记:徒步来到曾经与阿花一起散步过的公园,里面有一片小桃林。暮春时节桃花飘落满地,望着目前满地落花,一阵阵酸楚涌上心头,透过眼帘的薄雾仿佛看见两个背影手挽着手漫步走在这满地落花的桃林中,渐行渐远。是阿,大观园里的落花犹有多愁善感的林黛玉收葬,眼前的满地“落红也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那么芸芸众生的阿花啊,你到底花落何处,我这里声声问花花不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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