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月月出

初月月出

“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六幺叔语气总轻轻柔柔的。“阿初，此何辨也？”

“君子小人也。”

“智者善乎？善者智乎？阿初，非也。”

天家降女，双星伴月。

月初，初月而生。

我一出生便被送出了宫，宫里有言，我是不祥之人。入观清修，为天家祈福，是宫里最大的恩赐了。

“皇上仁而爱人，带着小公主，快去吧。”这是我娘最后一句话。我尚在襁褓，娘字字含泪，嬷嬷听得真真切切。

六幺叔是天家的王爷，我不是天家的女儿。但六幺叔就是我的六幺叔，我从记事起就这么叫他。六幺叔告诉我，观里有个小仙子。小仙子降世的时候，两颗星星镶嵌在月亮旁边，既像忠诚的守卫，又像互相竞争的追求者。我问六幺叔小仙子在哪里，他说在他眼睛里。

后来，我问六幺叔小仙子在哪里。他说在他心底。

可惜“后来”之后，还有“后来”。

“钦天监的狗奴才不要命，朕还要女儿呢。十六年前的仲冬初一，哪里来的什么星子。”

“圣明无过皇兄。”

我又问六幺叔，观里的小仙子在哪里。他说，小仙子要回天上了。

我远嫁，很远。原来小仙子的家在天上啊，我一直以为，是在六幺叔心底呢。

初月月出

十年，夫家国破。护国大将军迎端仪公主回国。

“臣等恭迎公主。”

我盯着跪着的护国大将军的后脑勺，我的六幺叔的黑发染上了几缕白。

为了活下去，在流沙恶狼间，我早忘了怎么说华言了。但我盯着我的六幺叔，嘴巴里蹦出一句汉话：“小仙子，没有回到天上。”

跪在我面前的大将军，郑重地点点头，然后一张布满伤痕的脸就映入我的眼里。六幺叔含泪笑着，他说：“小仙子没有回天上，一直都没有。小仙子在臣心底。”

六幺叔定定地看着我，那是一对如十年前一样澄澈的眸子。那是一双映有小仙子的眼睛啊。

智者善乎？善者智乎？初月月出，不回天宫。

初月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