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情
墨染
今日圣诞,不大不小算个节日,没有祝福,没有问候,看着窗外的东风和枯树较劲,我自己又和自己较上劲了。诸多想不开一下涌上心头,怀念是矫情的家常菜。想青春、想过往,十指按下键盘,道出今日的女儿情。
那些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无论怎么用尽力气,都踢不出去,或悲或喜,就像岁月刻画脸庞一样,把一颗心踩成了沟壑纵横的荒漠,干枯的没了血,没了泪。
有人问我,你最爱的地方在哪里?我答不出来。我最爱的地方应该有我舍不下的人,应该有我放不下的情,可是细细一想,我舍不下的人都颠沛流离在异乡,我放不下的情,被他们带到了远方,而那些代表地域的名字,陌生而又亲切的时常回荡在我的脑旁,可它们又和我没有任何瓜葛,就像他们最爱的我,漂在一个叫五寨的地方,这里有牵挂,却没有留恋。
我想用尽全力给我心尖上的人,给我的故土写一个回忆,却发现心尖上的人除了血脉拽着的,其他大多因泪结伴。而故土,没有留下我任何的根须,再无延绵、再不回头。
有人说“女人是朵蒲公英”,我觉得我是大风里的食品袋,飘过山、沾过河、挂过树杈子,随风起舞,没心没肺活了一会又一会,永远不知道要停在哪。
十多年前,我跟着母亲去继父家里,那是我人生第一次迁徙。那个村子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就像鲁迅笔下的“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汽车行驶在那条没有路的公路上,人就跟簸箕里的豆子一样,一上一下的颠簸着,几次把我的脑袋撞到汽车顶子上。我把有父亲的那张全家福,用手一直贴在汽车玻璃上,我想让他看见我去哪了,我想让他来梦里找我。
我不敢和母亲说我不想去那里,事实是我说了也不算,心事憋在肚子里,心里想着等把母亲安顿好了,我就自杀,我死也要证明我只是爸爸的闺女。
继父是个好人,我喝一口水他都要给我放上一块黑糖,吃饭时,他给我在锅里捡肉,看电视永远把遥控器递给我,他的手粗糙而颤抖,他同样不知道该和我怎么相处,只能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低睽我的表情。我在那个家从来没有笑过,继父的手,也因我的铁脸越来越抖。
我没有去死,是因为母亲越来越幸福。继父是个知冷知热的人,话里话外都在心疼人,他娇惯孩子没有原则,她和母亲第一次吵架居然是因为提尿盆的事。继父家的厕所是个砖头围起来的大坑,人蹲在坑边上,屁股对着坑上厕所,每一次去我都怕得要命,尤其晚上的时候,就怕掉下去,那段时间我做梦都是自己掉到厕所里去了。我和母亲说了好几回,她都没理我,我妈就是这样,在她眼里不算困难的事,从来都让我们自己解决。继父担心我害怕,天色刚刚暗下来,他就把尿盆提回了家,他是想着晚上了,就让我在家里上厕所,母亲一下就恼了,直接就把尿盆扔了出去,他嫌继父不懂礼教,继父嫌他不替我着想。
我不知道如果我的爸爸还在,会不会也一样护着我,继父越是袒护,我越觉得自己是一个外人,他在跟我见外。母亲改嫁,让我失去了故土,失去了她,来自拖油瓶的那份煎熬,让我越来越少回家,陪我长大的姐姐和哥哥,一个娶了妻,一个远嫁,我的亲人越来越少。
长大以后,我认识了很多人,有恋人、有朋友,有的经常就在跟前,有的久也不联系,有的在我心上拉过深深的伤疤,有的护我一路长大。年轻时觉着爱情最大,有了爱情就有了天下,越活越才明白,爱情就像放礼花,美的稍纵即逝,等我终于在柴米油盐的滋润下,把爱情熬成了亲情,最后发现,亲情干不过血脉,又一次孤立无援。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给心尖上的人排了名,谁是我日久见人心的朋友,谁是我瞎了狗眼买的教训,谁又和我打断骨头连着筋,寥寥无几。知道伤痛记在心里不痛快,可总也抹不掉,只要碰上多愁善感的时候,它们立马就来。也懂珍惜在乎你的人,可是稍有不顺心,脾气老是冲着他们发。
不知是因为岁月,还是因为世道,总之心门再很少打开,能遇见几个聊得来的朋友,偶尔吃吃饭,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时至今日,估计再也不会有人走上心尖,也不奢望有一方故土肯留,只求这辈子遇见的人,都别因为谈钱的时候伤了感情,更别因为谈感情的时候伤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