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后一个名媛
我在网上第一次看到郑念的照片,是她老年时期的照片。但鹤发苍颜下她那超越时空的婉约气质,让你不禁就会忽略岁月的痕迹。
有一种美,来自于血与骨中的芳华高雅。
郑念,原名姚念媛,中国最后一位名媛。
她一生只写了一部书《上海生死劫》,甫问世即引起轰动。
前阵子,我看英国连续剧《唐顿庄园》时,想起曾有人说郑念是中国版的“唐顿庄园大小姐”。《唐顿庄园》大小姐玛丽,优雅的贵族淑女气质曾令我深深着迷,我也很欣赏她性格的坚韧顽强。我想若是在民国时期的中国,玛丽就是一位名媛
说起来,“名媛”这个词,如今已处处充斥着暴发户的奢华。但在民国时期,名媛的出名,却不在锦衣玉食,珠光宝气,她是骨子里的风采和尊严,是竭力维护自己的表率风范。
郑念,就是这样一位名媛。
出生于1915年的郑念,不但家境显赫,容貌更是过人。
读中学时,郑念就曾四次登上过《北洋画报》的封面,而张学良苦苦追求的赵四小姐,却只上过一次《北洋画报》。在当时,有多少名媛都以登上《北洋画报》封面为荣。
郑康琪后来成为某石油公司上海区域的总经理。一家人生活的快乐而富有情调。那个时候,姚念媛认为生活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磨难与浩劫已在路上。
1952年,在检查出癌症晚期三个月后,郑康琪离世。英国总部邀请姚念媛担任总经理助理一职。丈夫去世的同年,姚念媛为纪念丈夫,改名为郑念。
1966年,郑念的噩梦固化在上海第一看守所里。因其身份的特殊,51岁的郑念被污蔑为叛国投敌,紧接着被拘捕。在那里,郑念独自面对着纳粹式的暴行:饥饿、拷刑、拳打脚踢等,以至于遍体伤痕,内外交困,对比她总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有人劝她:“你要是喊叫出来,他们就不会打得那么狠。”郑念说:‘我做不到毫无顾忌的喊叫和哀嚎,那样太不文明了,也太无尊严了。”
虽身处囹圄,但郑念始终在维持自己的尊严与体面。监狱的墙壁肮脏不堪,郑念用节省下来的卫生纸贴在墙上,保持一份洁净。她说:“不能为了限制自由,就不去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和被油污弄脏了的衣服。我不止要活下去,而且要坚强有尊严的活下去。”
折中日子郑念熬了整整六年半。1973年郑念被保释出狱。一个更大的噩耗却在等着她:女儿梅平在母亲入狱后不久,从高楼跳下身亡。郑念无法想象女儿青春的身躯从高楼坠下,凄切孤寂犹如一片落叶,拥抱她的是从小就走熟的人来人往的南京路。
后来65岁的郑念登上前往美国的客轮。站在客轮的甲板上,郑念泪流满面,离开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上海,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到了美国后,她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
1987年,72岁的郑念写出了自己唯一的作品《上海生死劫》。这本书已经推出就风靡欧美,她的晚年时光总是穿梭在各大高校演讲,与学子们一起讨论东西方文化与历史。她用丰厚的稿酬设立了“梅平基金会”,专门用来资助出国留学的学生。
晚年的郑念脸上始终是微笑着的,丝毫看不出曾经历尽的磨难。2009年95岁的郑念因为此前洗澡时摔倒在浴缸,元气大伤离世。应她生前的要求,她的骨灰和女儿郑梅平一样撒入太平洋。她相信太平洋桶中国,会将她和女儿的骨灰带回黄浦江。
郑念的一生,令人想起福楼拜说的:“一个真正的贵族不在他生来就是一个贵族,而在他直到去世仍保持着贵族的风采和尊严。”犹如那位《桂河大桥》中的英国军官,虽然沦为俘虏,尽管衣衫褴褛,但面对敌人所流露出的傲气和贵气,令人肃然起敬。
郑念的美,不仅仅是骨子里渗出来的独立与自由,也是那深邃双目中看待人间疾苦后露出来的温柔。在优雅美丽的外壳之下,拥有一副铮铮傲骨,守卫着自己的尊严和体面。从她的身上,我幡然领悟什么是名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