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
人间有味
——读汪曾祺《食事》有感
如果要从作家中选几位对美食最有感受的,那定有汪曾祺的一席之地;如果要从美食家中选几位文笔最让人赞叹的,那不能落了汪老。许多人腰财万贯,尝遍各种倘若我要在美食家中选出文笔优秀而动人的,我会毫不犹豫地想到汪老,倘若我要从文人墨客里举荐一位对美食有着独特见解的几位,我无法将汪老落下。贾平凹评价汪老是文狐,确凿,这位着眼于平淡生活的文人,对于生活有着自己的狡黠与乐趣,文字轻快灵活,我在他的文章里读出了乐观与愉悦,这是对生活,对生命馈赠最真挚的感谢。
第一次读汪曾祺,许多人应该都是读《端午的鸭蛋》。单单凭借文字可以让一种美食跃然纸上,让读者魂牵梦萦,这是汪老的本事,那句“吱,红油就冒出来了”,没有华丽词藻,但偏偏就是这样的描写,让我从此明白,文章的生动感生活感,比堆砌佳词妙句更加重要。我评价汪老是一位真正懂生活的人,他的懂生活不是如今所说的精致女孩所过的精致生活,也不是处处讲究点点注意,而是将生活放置于人间烟火里,却又让它脱离烟火的俗气,不是阳春白雪,也不是下里巴人,但是它就是让人从柴米油盐里看到人间温情。如果觉得生活索然无味,看看汪老的文章,就会读到平淡的幸福,如果觉得生活庸庸碌碌,读读汪老的随笔,就会品到简单的快乐,能够把人人都过着的小日子如此贴切地描写出来,并且还充满着趣味的,除却汪老,我未见过第二人。
汪老的文章里,我最喜爱的是关于湖南人吃苦瓜的一段描写,“炒苦瓜———据我所知,最爱吃苦瓜的似是湖南人。有一盘炒苦瓜———加青辣椒、豆豉、少放点猪肉,湖南人可以吃三碗饭!”身为湖南人,从这段文字里,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祖辈的背影,湖南天气湿热,午后劳作后的庄稼人身体里都憋着一股子湿气,又热又湿,实是难受,而苦瓜能除湿解暑,中国人总觉得良药苦口利于病,于是晚饭就这么一盘一定要配上豆豉的炒苦瓜,是我爷爷奶奶家夏季餐桌上的常客,汪曾祺是真的明白的!这一段使我明白,他的生活不是编的,可谓是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汪曾祺是经历过文革的人,但是他是我所知的作者中对于文革最通彻的,凭借对于曲艺的天赋,汪老并没有在文革中受那么重的屈辱,但是他对于文革的生活也是格外乐观,下乡去农村,他说自己是个喷波尔多液的能手,被派去张家口孤独地研究马铃薯,他尝遍了所有的品种并且真真切切地能够写出一本《中国马铃薯大全》,看到茶庄的老夫妇被红卫军批斗到死,他愤而骂道“这他妈的‘文化大革命’!这叫什么事儿!”,不仅仅是对于生活,对于情绪汪老也如此直白,对自己他是随意的但是对于他人他已经有赤诚之心,所幸文革没有让他泯灭。
人是要越活越明白,汪曾祺是这样子,早期他也曾恃才放旷,但是后来境界到了,这人的味道也就出来了,他经历了那么多还能这么着眼于生活,就是因为他许多事情看的清,看的澈,这比每天想着天涯海角,每天念着诗与远方要境界高得多,他把生活过成了自己,他真正搞懂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