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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夫君是痴傻郡王

2020-04-14  本文已影响0人  古风沐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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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后,皇城根下,两道倩影。

我握着手中的剑,如有千钧。我不明白,姐姐为何答应扇王妃的求亲,嫁给那个京中闻名的痴傻郡王,李允。

那人,徒有一副好相貌,无大才无高德,痴傻憨包,怎堪配我武艺高超、才华横溢,在我心中几乎无所不能的姐姐?

姐姐一定是顾忌扇王妃母族在武林中的势力,才勉强答应,必要时,还得由我唐清韵来力挽狂澜。

“姐姐,你若抹不开面子,自可让韵儿去与王妃提,这桩亲事,咱们不能许!”

“不可,此事我已书信告知父亲,你不许掺和。”

“我……”

我气得咬碎一口白牙,举剑刺入垒土的城墙,再拔出来,土块以剑尖刺入的点为中心整块剥落,簌簌落下一片片灰尘。

姐姐却是神色淡淡,眉间一点朱砂与蓝色的剑光揉杂在一块,显得本就清冷的眼眸冰寒若雪。

一袭紫裳,背琴而立的姐姐,身后拢着昏黄的天光,淡雅清丽,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则少。

好一个,凌波仙子,皎皎如月。

在我眼中,姐姐永远是不染尘埃的仙子,不,应是尘埃不可惹尔。

亲事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迫于姐姐的告诫,不敢多有动作,只好曲线救国,半夜爬扇王府的墙,吓唬吓唬傻子郡王,最好吓得对方婚后,不敢欺负姐姐。

谁知,我才翻进傻子郡王所居的无忧居,却听见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

“清歌妹妹,这琴为何无弦?”

“琴弦易改,知己难得。”

后面那句话的主人,定是姐姐无疑,可是,大半夜,姐姐怎会出现在傻子郡王的无忧居?

难道,姐姐也同我一般,半夜翻墙,吓唬……相会未婚夫?

既然姐姐在此,我不便现身,只能缩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榕树后,隔着繁密枝叶,去瞧石桌旁端坐的两人。

姐姐仍是一袭紫衣,只背后的剑取了下来,横放在面前的石桌上,乐正郡王李允则是一袭月白清袍,腰间一根玉带束缚,紫冠束发,单从面相服饰上来看,李允担得起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可一旦开口说话,便将这美感破坏了三分,再配上动作,则所剩无几。

李允灵活地转动黑亮的眼珠,一脸憨态,指着木琴问:“清歌妹妹,这把琴是你亲手做的吗,我能抱一下吗?”

“此木琴非出自清歌之手,而是一位旧友相赠。”

姐姐抱琴虚放在李允手上,清冷的面容染了几分暖色:“郡王若想抱这琴,先要回答清歌一个问题。”

“好好好。”李允拍掌,为这个好游戏而兴奋“妹妹快问,我一定诚实守信,讲真话。”

姐姐一笑:“好,为了奖励郡王的真诚,待会,我可以让郡王多抱一会儿我的木琴。”

李允笑得眉眼弯弯,莹莹如银白月光。

“好好好。”

“郡王可否告知清歌,昨日在秦府可受人欺负了?背上的伤可还疼?”

“不许别过头去,我们可说好了,要诚实守信,说真话。”

“子恒弟弟没有欺负我,娘亲和姨母说,哥哥要保护弟弟,我是哥哥我不怕,背上的伤伤伤。”

不敢说假话骗人的郡王开始数手指。我隐隐瞧见姐姐神色松动,无奈叹息。

“疼不疼?”

“疼……”

躲在树影婆娑间的我委屈地抠树皮。

其实,十几步的距离,姐姐在我翻墙进来的那一刻,就发现我了吧?却宁愿和那个傻子郡王说笑,也不愿意分神来提我一句。

画个小拳拳,捶爆正乐郡王,李允。

不过,那个秦府的傲娇小世子秦子恒,竟敢欺负痴……未来姐夫,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胆大包天,不可忍,不可忍。

第二日,练完剑,我乔装出府,半路抓了个给秦府送菜的老头,丢给对方一摞银子:“你去替我给秦世子送封信。”

老头佝偻着背,用牙齿咬了一口银子,然后笑眯眯地接过信,道了句:“大侠,吉祥,吉祥。”推着木车离开。

下午,我去了别府打听秦子恒与李允之间的渊源,个中事,不想提。

晚上气呼呼地去三香酒楼等秦子恒,谁知等了一夜,也不见秦子恒。

不料秦子恒这厮,竟是个怂包,传闻欺煞我清韵奶奶也。

第二日,照旧练完剑,我却没能出得了府门,凤凰山庄来人了,再过几日,姐姐就要出嫁了。

扇王幺儿与凤凰山庄的继承人大婚,自是轰动整个皇城,百姓有事无事,都要结对成群地去皇城主街上围观这一盛世婚礼。

凤冠霞帔加身,更衬得姐姐白皙胜雪,腰肢不盈一握,清歌冷化作绕骨柔,媚眼如丝。

我应姐姐的要求,替出嫁的姐姐戴凤冠,忍不住鼻头酸意,抱住姐姐的腰。

“姐姐,你真的要嫁给他,不后悔吗?”

“韵儿,你不必担心我,这桩婚事是姐姐自己求来的。”

“姐姐?”

“我的夫君无需求高官厚禄,无需修盖世武功,但只春赏花,夏游船,秋品琴,冬煮雪,昼出耕田夜绩麻,一生一世一双人。”

“韵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明白你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幸福吗?

姐姐成了郡王妃,我便有了正当理由从正门进王府,况且姐夫是个傻子,不用避嫌。

正和我意,甚好,甚好。

于是,我三天两头跑王府看望姐姐,顺带找姐夫的碴,可是谁来告诉我,郡王李允真的是个傻子吗?

秋日里,姐姐取出许久未动过的一把琴,坐在窗前擦拭灰尘,李允竟得了姐姐的同意,开始拨弦调琴,听来挺像回事,我正想问李允弹的是哪首曲子,李允这厮竟撺掇姐姐,赶我出去。

然后,关上门,没有琴声传出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日,我突发奇想,背剑扬言自己要远行,李允抄了一手歪歪扭扭的字送我,打开一看:父母在,不远游,远游,母必思。

我气愤地一转头,李允正一手揽过姐姐的腰,歪头靠在姐姐肩上嘟嘴求夸奖。

握拳,松开,是可忍孰要忍姐姐的温声劝慰。

冬日里,姐姐回凤凰山庄省亲,李允粘着跟来。

哼,看在姐姐有喜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哪知这厮,拉着姐姐偷偷去湖心亭煮雪烹茶,虽才入冬,可湖心亭那地方,是孕妇去的地方吗?

结果,见到这……好吧,姐夫解下身上外袍系在姐姐身上,双手冻得红彤彤的,仍执意亲自提着两只手炉给姐姐暖手暖脸。

一旁的侍女都拿他没办法,只能哭笑不得地立在一边撑伞挡风。

而姐姐笑意温婉,抬手轻轻拭去姐夫肩上沾的雪儿。

姐姐何曾露过这样的笑容?便是有,也是很久远的事了。

所以,傻便傻吧,只要能真心实意地待她姐姐,其他,也无所图的必要了。

自怀孕后,姐姐开始嗜睡,李允每次都会守在榻边念诗,摇头晃脑,宛如稚儿般童真可爱。

姐姐一眨眼,李允便知是口渴了,手指虚抬,便是口馋了,双眼微闭,便是想听琴了。

我以为这段婚姻里,姐姐虽开心,更多却是委曲求全,可直到听见那番对话,我才明白,姐姐成亲那日,那番话的真意。

李允在姐姐的调教下,琴弹得越发好,于是便打起了无弦琴的主意。

李允先是问,我觉得他这便是试探,呵呵,男人,痴傻也改变不了的本性。

“琴弦用丝弦,冰弦最佳,是也不是?”

“是。”

“那以后,夫君用天下最最好的冰弦为娘子上弦,可好?”

我以为,李允只要开口,姐姐便会拒绝。

结果姐姐却温柔地回了一句“好,乐正上弦,三生有幸。”

记得曾问过姐姐,为何大师赠一把无弦琴与她,为何姐姐得了琴多年,也不曾为这琴系弦,姐姐只答了后半句:“背一无弦琴,等一上弦人。”

所以,姐姐这是等到了那上弦人吗?

我这次真的打算背剑远行了,反正,母亲已故多年,远游几千里,也思不到我。

可惜,天不遂我愿,叫我听到了秦子恒这厮与人说道李允纠缠他一事。

我家姐夫,岂是你们这些杂碎可以议论的?呵呵,多么无知的人。

临行前,姐姐嘱咐我三思而后行,于是,三思后,我揍了秦子恒。

便是四思五六思,我还是认为秦子恒这厮该揍。

哪知秦子恒被揍得鼻青脸肿了,还一脸傲娇地问:“你知道,为什么你姐姐,堂堂凤凰山庄的继承人,会愿意嫁给李允这个傻子吗?因为她在替她的妹妹,替你,赎罪!”

京中盛传,乐正郡王少时遭奸人毒害,伤了脑子,智商宛如一个六七岁稚儿,有时甚而比不上人家真正六七岁的稚儿聪敏。

奈何,扇王扇王妃疼幺儿,郡王虽痴傻却生活的无忧无虑,性子自是天真无邪。

只是京中人奇怪:这么个痴傻人,有人愿意陪他玩,便是好事,偏他眼光高,相中了秦府的高冷世子,碰了一鼻子灰,还屁颠屁颠跑去招摇对方,其他世家子弟与他说话,半天得不到一个回应,秦世子待郡王却一直冷淡,只顾忌着两家关系,无奈敷衍地应付他的纠缠。

然而事实却是,李允曾不顾性命之忧,入雪山,摘得圣草,请江湖神医钟乐水制得解药,救了秦子恒一命。

只是我没想到,这解药,也救了我一命。

当年,父亲作为离王的幕僚,曾帮离王做过一件事,盗取钟乐水手中的解药,圣草的量只能制得两份解药,李允与秦子恒同时中了离王手下下的毒,两份解药,恰到好处,可离王哪能让他们如意?

毁掉一份解药,剩下的那一份,谁喝下,另一家都会怨,毕竟关系爱子的生命。

父亲本不愿接下这个任务,谁知离王却道我也中了同样的毒,且中毒最深,如不盗药,我必死无疑。

而李允与秦子恒不喝解药,只会变得痴傻。

那时的李允,才十三岁,却是头角峥嵘、风姿维雅,京中人人称羡。

李允自幼同秦子恒一同长大,虚长秦子恒一岁,常以秦子恒哥哥自居,但凡秦子恒有所求,李允无不答应。

于是,当秦子恒的母亲,李允的姨母私下找李允,希望可以将最后一份解药,让给弟弟,李允不曾抱怨,只笑道:“姨母,你不必忧心,我作为哥哥,自要保护弟弟的。”

所以,多年后,知道真相的我,只能仰头,憋住眼泪,叹一句。

离王真是好算计,将人心都算计进去。

我问秦子恒,为何要告诉我,他却泪流满面地说:“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我宁愿当初喝下解药的不是我”

我忍着再揍他一顿的冲动,因为我没有资格,我的命,也是李允半生痴傻换来的。

“秦子恒,你有什么好怨的?你一直是被保护的那一方!”

远行之计暂且搁置,我只好偷偷地翻扇王府的墙,春日里,百花盛放,仿佛呼一口气,吸进来的都是甜甜的花粉,想起来姐姐说希望今生有人陪她春赏花,不知李允有没有做到?

我此刻才忽然明白,世间人笑他痴傻,殊不知,他活得比谁都干净通透。

李允与姐姐合该是一对儿,若姐姐实在不喜李允,大可有其他的方式弥补李允,何必非得搭上终身大事呢?

我想,我应该可以安心地背剑远行了。

聪敏妻,痴傻夫,妻寡言少语,夫灵动好玩,各自互补,各自成全,婚约,结的是两姓之喜,求的是百年好合。

红纸墨书描金双喜凤,清淡平常与君到白头。

姐姐生了个小姑娘,水灵灵的,可爱得紧,奈何李允是一手抱娃,一手揽着姐姐的腰,手酸也不肯放手,我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好不容易,赶走李允,我蹭在姐姐的怀中撒娇,想当年,我也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

我忍着酸意,再问姐姐后不后悔,姐姐却告诉我,她早在十二岁那年便在雪山上,见过李允,那时的李允虽未脱去少年的稚气,却是温文尔雅,姐姐也是清雅脱俗。

彼时的二人初遇,又同历雪山之行,互生好感,可惜,一个木头,一个寡言,心中藏了越多的话,面上反倒越发冷静自若。

姐姐想助李允摘圣草,李允身为男子,自然不能让对方为自己冒险,可那长在雪山的圣草岂是这么好摘的,擦伤手不说,李允还摔断了腿,最后还得姐姐出马救下他,亲自摘下了圣草。

李允在山下匆匆搭的草屋里养了十日,腿伤依然不见好转,自是着急,姐姐却不慌不忙地告诉他,她给他用这药是独家秘制,再等几日,有奇效。

当然有奇效,那药可是大师所赠,天下间仅有十颗,大师赠了姐姐五颗,我拿了一颗,父亲拿了一颗,姐姐手上的三颗,一颗足以顶世间百颗良药,李允用了两颗,真是,暴殄天物。

李允的腿伤十五日后,彻底好了,蹦蹦跳跳,不疼不痒,于是,与我姐在雪山一别。

一别至一年半前,再无下文。

姐姐说,前尘旧梦,剪不清理还乱,自当忘却,人呢,自当朝前走。

多年后,我游行归来,李允见我第一面就是丢给我一个包袱和我的小外甥女,然后笑出一口白牙,揽着我姐的腰,嘱咐船夫往南开。

姐姐曾在信中提起,近年来,李允爱上了造船,这艘精致漂亮的小船,应当是他亲手造的。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姐姐,当年,她与王妃密谈时,我就躲在屏风后,我严重怀疑,扇王妃就是故意放我进去的,只是多年苦于无证据。

屏风前,一袭紫衣的姐姐背着木琴居下位,扇王妃端坐高位,涂了丹蔻的手来回地描摹杯身。

其间,扇王妃问了一句话,我没听清,实在是她的口脂太鲜艳,都沾到杯壁上了,再听,却是姐姐开口道:“清歌无他求,只求王妃能赠一颗明珠泪。”

“世人只知明珠泪可制画骨水,却不知,它亦是调弦的好物。”

扇王妃一笑,道出了我一直再问的问题: “歌儿的琴无弦,这调弦怎么个调法?”

姐姐的答案如斯“只要琴在,这弦,总有一日,会有的。”

“行,这明珠泪我就赠你了,不过说好咯,你要做我儿媳妇,与我儿一生一世一双人。”

“好”

“晚辈谢王妃成全。”

我见姐姐跪在地上,双手接过那颗明珠泪,然后投掷炉火上的陶碗中燃烧,再取出冰弦溶进沸腾的明珠泪中。

然后,以弦为琴,弹道:云绣衣裳,螺黛眉上,伊人只盼,余生,有君共赏。


古风沐沐作者 :冬琳,一个外表冷淡内心演戏的写手,酷爱历史,愿以文字去触碰文学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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