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患

据说，三十岁之后，人人都有牙齿问题。好像一则预言：身体发肤行将衰弱，自然规律不可抵挡，无法逆行。一切从牙开始。可偏偏我还没30岁呀……

我的问题从凌晨一阵惊心疼痛开始。说惊心是不准确的，该是“入脑”。因为牙神经最接近大脑，不似其他疼痛尚需各种传导，牙痛一招毙命，简单粗暴。其实我的智齿问题由来已久，半年前牙医已经警告我立刻处理，否则后患无穷。但我念旧，又怕事，沦落到血肉模糊才被迫面对，惨绝人寰。

牙齿不似腐肉，忍一时之痛剜去，假以时日，便得重生。人类的乳牙换过之后，生出恒齿，则再无机会重头开始。任何失误，都要付出血肉代价，处理了是痛不欲生，不处理也迟早来追命夺魂。躲不掉的，好像宿命。

朋友说，总有一天，我们毕生积累的骄傲体面、铜墙铁壁，都在牙科诊所的病榻上功亏一篑。连同积蓄，全数交给牙医。

于是，我眼睁睁躺到天明，第一刻形容枯槁去找我的宿命报道。牙医习以为常，要拔，这颗，这颗，还有这颗。拔完再植，或者根管治疗。疼？自然疼的。麻烦？牙齿没有不麻烦的。下面拔了，上面会受影响；左边留着，右边会有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牙和牙互相依赖、互相影响。全都是，现世报应。

而且，高难度平行阻生智齿，不仅要一颗颗来，还要等资深牙医的档期，因为是难度手术。

也因为你曾经不够爱它，出了问题，就当它烂帐一本，自我麻醉，不管不问，现在它变本加厉找你讨回来，很公平。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可以从头开始，遂你心意的。

牙患，何尝不是人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