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滴在案每天写1000字关于亲情

父亲的口袋

2015-12-16  本文已影响34人  安南子

父亲是一个挑着扁担,走家串户的商贩,靠着杀猪卖肉维持一家生计。因常年肩负重荷,他逐渐从一个身板硬朗精干的庄稼汉变成一个伛偻瘦弱的老头。

孩童时,物资匮乏,鲜有糖果饼干之类的零食。爸爸因为走街串巷,隔三差五的, 总会遇着东家嫁娶西家乔迁新居等各种各样的喜事,自然常常能收到别人馈赠的喜糖礼饼。他断然是一口也舍不得吃,都装在口袋了,留给我们兄妹几个。我每每逮准他回家进门的时机,给他生火热饭热菜跑前跑后地献着殷勤,自然能讨得他欢心而多得几颗糖。尽管最后总也架不住哥哥的淫威,没来得及吃进嘴里的都要被他悉数夺了去。还是觉得盼爸爸归来是我每天最大的快乐。

他因为要抽烟和要找零的缘故,常年爱穿一件类似中山装的有着四个大口袋的衣服,上面的兜装钱,下面两个兜则装一些烟叶和别家“讨来”的吃食。有时是几个枇杷,有时是一把桑葚,有时是沙梨,也有一些我没见过的不知名的零食。那时的我,眼睛只能看见他底下的两个口袋,两眼翼翼地盯着他从中变出各种各样的新奇和甜蜜,如同看着一个会变魔法的百宝箱一般。

等到年纪再大一些,当我开始读五年级的时候,晚上便要宿在学校了,学习渐忙,顾不得给他热菜端碗,爸爸口袋里的零食被弟弟妹妹瓜分一空。届时我开始负责洗全家人的衣物,中午放学后就提着一桶衣服去河边搓洗。爸爸的衣服是一堆衣服中的“老大难”,会粘上猪血、油渍之类污垢,我每次都得先用洗衣粉泡着,等洗完其他的衣服最后再慢慢搓。领子、袖口、前襟等地方是重灾区,我搓得很仔细。还会把衣服的口袋都翻出来细细冲洗,口袋里有一些烟草屑,有他记账的小纸条。运气好的时候会在口袋里翻出几张两角五角之类的零钱,我试探性地收进自己的口袋,爸爸竟从来也没有问起,我就大胆拿去买零食啦。可别小看了这零钱,当时一毛钱一根冰棍,一毛钱一包辣条呢。我最爱买的是瓜子,因为瓜子吃得慢,可以装兜里很久。

再后来,我念中学了,开始了全封闭式的学校生活。一个月回家一趟,返校的时候得向父亲讨要生活费。终于,我的目光由他下面两个口袋转移到上排装钱的口袋。看着他慢悠悠地把一叠钱打开,抽出几张,数了又数,然后郑重地交予我,接着便把钱装进口袋里扣上扣子。他犹疑地想了一会,再掏出之前那叠钱,抽出一张十块或者五块的钱,交予我。整个过程,不发一言,像慢镜头的默片。我把钱往兜里一揣就往学校跑,也顾不上说一句客套的话。

再后来,我回家的次数日渐减少,他再去别家串门已经不往家里带零食了。却还是会偶然去别处摘一些辣椒草莓之类我们家刚好没有的“稀罕物”,揣兜里带回来,然后端来小碗一一掏出来,邀功一般放在我们跟前。我自然不能坏了他的兴致,总是第一时间抢夺来,兴高采烈跑去洗,总也不忘揶揄他一番“老爸这又是哪里盗得的好东西?”

今年九月带两老去北京玩了一趟,天气竟出奇的好。总是蓝天白云的,我们心情都格外舒畅。但习惯了南方的湿润,一下接触北京的天高气爽有了诸多不适,尤其北京的景点都靠双脚去走路,累得紧。我怕老人撑不住,差不多到了饭点就一直催问导游什么时候开饭。老爸凑过来,用胳膊碰碰我,然后压低声音说,“闺女,吃不吃这个?”我回头一看,老爸从衣兜里拿出来一瓶酸奶。竟是乘坐飞机时套餐里送的,草莓味的畅优酸奶。九月有些凉意的北京街头,我攥着父亲放了几天的酸奶,尚带着他淡淡的余温。当我伸到嘴边准备喝时,隐约闻到一种淡淡的烟草味道,久违的父亲的味道,所有经他口袋里带回来的东西,都有这种熟悉的味道。

如今我们看来如此平常的一瓶酸奶,老父亲却觉得甚是稀罕,自己舍不得享用,就放口袋里,热烈地等待一个时机,等我们饿了渴了再适时拿出来……

我鼻子一酸,心疼一辈子节俭的父亲。嘴里却不依不饶地跑去告状:妈,老爸又偷偷抽烟了,你闻闻,还有烟味呢!

晚上回到酒店,我跑到前台,“服务员,麻烦给我一包最贵的烟。”既然戒不掉,那就抽最好的烟吧,总不至于和廉价的旱烟一样抽起来咳嗽不停。我在心里自作聪明地想,说不定父亲看在这烟如此价贵的份上,舍不得抽,还能少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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