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

距你离开已经半月有余，几乎所有的人都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道，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在梦里总是想起那白色的挽联被火焰吞噬的画面，一次一次。还有你安详的睡颜，在那里，瘦瘦小小的，几乎全白的头发用那根黑色已经掉漆的发夹别住。

我耳边经常回响起妈妈一遍一遍叫着，她坐在角落里泣不成声，我说，以后你和我爸要好好的在一起，两个人老了会有个照应，她点头，我说以后要按时吃饭，做不动的活儿就不要做了，她点头。

11月1号的时候，我赶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远远看见那两棵长在一起的树下亮着灯火，习惯性去小舅家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放下碗筷，当我踏进那间小屋子的时候，里面挤满了人，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看着躺在床上的她，已经换好了寿衣，我突然间看不清屋内的一切。

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暑假的时候妈妈带着我吃完午饭回家，她像从前一样，说：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我说：过几天就来。

后来有事回到城市里。就在她走的前两天我还跟妈妈说起过她的。可是，我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

妈妈从千里之外的地方赶回来的时候，一路走一路哭，跪在她的身侧久久不敢起身，她说：她又花不了钱我们却一个比一个走得远，她一直念叨着腿疼也没人带她去看，妈，我叫你你干嘛不回答我，以后我再也没有妈了······

我这20几年里，拿过两次挽联，一次是外公的，一次就是你的，外婆啊，你知道吗，我最喜欢吃的就是你从前炒的土豆丝，最喜欢你腌的豆腐乳，最喜欢你做的咸菜心。我试着说服自己，你走了也好，和外公葬在一起，以后也不会孤单了。外公走了十一年，这些年你也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熬过漫长的春夏秋冬，熬过漫漫长夜，你走了，就不会永远活在等待里了。

我们乡下的法事里有一个法事是走灯，是逝去的人的子孙后代手捧蜡烛，沿着路绕着整个村庄走一遍，然后去她将下葬的墓穴里做一道法事，捧蜡烛的人不能摔倒不能等蜡烛熄灭，因为我们要替她看好这一段路。我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摔倒，她腿脚不好，虽然这些都只是一种对活着的人的心里安慰，我却依然自私的想着，我为你做了一些事。你慢些走，别怕。

外公一定接到你了，是不是。

下次，还能不能有一次下次，你多来梦里看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