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后第一梦——生死间的灵魂对话

父亲坐在东屋的一把椅子上，靠住原木色的椅背，和我说话。他带着黑色的鸭舌帽，暗蓝色的棉衣。我仔细打量着，他看上去脸色正常，只是稍有些虚胖。

他一直说些什么，我记不得了，可能是太紧张，虽然，我已经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忽然，父亲停下来，含泪望着我几秒，然后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眼眶，惊慌而难过地说:“我知道，我已经死了……”

实际上，就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我已经意识到了。

听他一语道破，我忍不住陪他落泪。

我伸手去碰触他的脸，柔软而温热的。我说:“爸，其实你没有死，你看，你是有温度的。”

父亲苦笑一声，又老泪纵横。他大概是笃定自己已经死了。

我的谎言苍白无力，只好叹息一声，说道:“爸，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吧。死亡是每个人的最终结局。我，也一样的，有一天也会死，当然，也会难过……”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父亲的表情。依旧是悲伤和无奈痛哭。我突然意识到，他难过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不得不离开亲人的那份不舍。

我的话自然止不住父亲的伤心，我急忙改变话题，问道:“死后的人，会有灵魂吗？”

有灵魂，就能对话交流，总是一种安慰吧。

父亲说:“三天回魂 ，是真的。”

我问:“听说死后就能见到过去的老人，你有没有找到我爷爷奶奶?”

父亲不再说话，我却忽然感觉有人在拉我的裤脚，我低头一看，只见奶奶睡在我旁边的矮床上，一身黑衣。她向我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楚。抬头看父亲，他木然发呆，似乎没有看到我所看到的。

也许父亲并没接受他的“新世界”，还沉浸在人间的悲欢里，满怀惆怅。

怎么办？爸，拿什么拯救你啊？我的眼泪涔涔浸湿了枕头。

凌晨三点醒来，窗帘外，夜色沉沉。料想，三百里之外的麦田一角，父亲的新坟怕是淹没在凌晨的雾霾里。

在泪光里，音容笑貌如昨；在坟茔里，冷灰残末一抔……

人生几十个秋啊，岁月和亲人，一去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