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成名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五期：不要忘记我爱你“作家”

春天到了，社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院子里的树上有一只鸟雀驻立着，探头探脑，啄向了脚边的绿叶。昨晚下了一场雨，阳光正打在水洼上，从鸟雀的眼睛里绽放出一束光来，扑棱棱，它又飞走了。

社长拿着扫帚去打扫散落的枝叶，这里很安静，平常并没有什么人来打扰，只能时时听见院落里那些虫儿们不休的鸣叫。社长是一位成名已久的作家，年轻时在一家颇具影响力的报社内担任社长，现在退休了，尊敬他的人还是会称他一声“社长”。

“你听说了吗？”

“什么？”

“那个新秀。他这几个月来已经拜访了许多名家。声势搞得蛮大，对外宣称是在寻找一个答案……”

“年轻人嘛。”社长好似颇为了解地说道。

朋友向他致电提到的那个年轻人，是如今文坛里炙手可热的新星，发表的第一部作品就轰动一时，获得了国内多项大奖，众多报社竞相报道，各方面的新闻更是层出不穷。那可正谓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之时。

这时，以前工作过的报社又打来电话：

“社长前辈，那位新秀刚才向报社发来邮件说自己会在这几天内登门拜访您，不知前辈您……”

“哼。”社长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我知道了。”社长脸上的皱纹又多了。

他站起身来，走进卧室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年轻的社长和一位笑容很好看的女子。社长用丝绢手帕小心地擦了擦——这是他身上唯一艳丽的东西了，社长穿着古朴的袍子，有些发白的旧。

他把照片压在了墨砚下，自己去顶楼的杂物间内寻了几块木板、锯子、锤子和钉子。然后坐到院前的木板走廊上，圆片的老花镜也戴上了。春天吹动了檐下的风铃，叮叮铃铃、叮叮当当，社长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做了一个照片框，他明显地感觉到累了，额间露出了细细的汗珠。又有鸟雀飞来，停在院里的那棵树上，不知道是不是早上的那只。这是一棵樟树，除了青绿外，倒也没有别的显著的特征。它只是刚好高过院落的围墙，还不足以将夕阳就此遮挡。

社长回屋去把照片拿了过来，细致地装好，放在了木地板上，他就坐在一旁，灰白色的头发在夕阳的映照下，被淡去了太多的光彩。

第二天，社长把照片摆在了厅堂的书架上，先前的那只鸟雀又来了，在院里兀自叫了几声后便飞走了。这天是有风的天气，檐下的风铃叮当响了好些时候，社长也在屋内的椅子上静坐了一整天。

第三天，院子里的水洼已经干了，风小了许多，没有再听见风铃，而是响起了门铃。

那位新秀来了。还带着一本他自己写的书，是目前媒体评价最高的那本。

“请喝茶。”

“谢过社长前辈！”年轻人微微低着头，这是礼数。

“请随意看看。”社长说着，然后翻阅起了那本年轻人带来的书。

院子里的那棵樟树上鸟雀驻立，它喜欢去啄脚边的绿叶，然后发出几声可爱的鸣叫。这声音吸引了屋内的新秀看过去。

“是樟树啊。”年轻人说。

社长听到这句话明显愣了一下，抬起了浑浊的眼睛也望向了院子里的那棵樟树。

“是的……”

年轻人又看见了书架上的照片。

“是社长的妻子吗？年轻时的样子真美啊。”

“我没有结婚。”

“啊，对不起！前辈。”年轻人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这样的事情居然没有提前了解到。不过社长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风云人物，没想到后来没有结婚啊。

社长摇了摇头说：

“没有关系，她真的很漂亮……那大约是在四十年前了吧，我跟你现在一样呢，意气风发的年纪。刚获得点名声，就壮着胆子去找她要了张合照……”

“也是种幸福啊。”年轻人似乎有所体会。

社长也觉得并没有什么冒犯，哈哈大笑了起来。

“后来渐渐就没有联系了。不知道她有没有结婚，但应该过得很好吧……”

社长停止了交谈，喝了口茶，脑海里出现了很多事情。新秀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坐着，等待着社长。

很多年前，也是有一个女孩向他说道面前的这棵樟树，那时候这棵樟树还是在一个公园内。后来，城市重新规划，公园迁址，社长花费了很多渠道才从政府手里买到它，然后移栽到了自家的院内。

“这本书我收下了。”社长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但是这已经达成了年轻人此行的目的，而所谓的答案，在年轻人踏进房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得到了，媒体会记录这件事情的。新秀站起身来，“社长，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喝完这口茶吧。”

在前辈面前，新秀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不过他并不在意，年轻人迅速地喝完这口茶，向社长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院子里的鸟雀也飞走了，嘴里衔着一枚绿叶。社长收起了照片，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去拿扫帚把樟树下面的落叶清扫干净。

—end—

寻常.

2023.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