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 第二章
韩承嗣韩承恩兄弟是在“不见咖啡店”碰面的。这里离韩承嗣工作的大学及韩承恩家都不远，处在市中心商业圈边缘，但客人总是不多，稍嫌清冷。不过这样的环境倒是很适合谈事，两兄弟总是喜欢在这里见面。
还有他们的那些朋友也是如此。
“大早上就喝咖啡？这不是你的风格啊哥。”韩承恩看着哥哥面前的半杯咖啡，边拉开椅子坐下，边作恍然大悟状，“你终于决定要追求医生姐姐，开始主动了解她的生活了？”
然而韩承恩并没有看见哥哥预想中的反击——他只是交叠着双手抵住嘴唇，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
“异常？”韩承恩眼皮一跳，马上换上了戏谑的表情，“唯一的异常就在我对面，我还以为你会犀利地反击我，结果我想好的词都用不上了。”
韩承恩回头对正向自己走来的服务员点了一杯水果茶，又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哥哥，左手的手指无意识地来回敲击着椅子的扶手。
“怎么了哥？你把学生肚子搞大了，害怕家属来找我？”
“滚蛋！我和你说的是正事。”
说着，韩承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韩承恩面前。
“打开看看，动作小一点。”
韩承恩本来想说“怎么着？收到女学生情书了？”但看见哥哥紧紧抿住的嘴唇，把话又咽回去了。默默打开信封，掏出里面折好的纸，只打开一半就愣住了。
“这是……”
韩承恩习惯性地想开个玩笑，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半张着嘴巴盯着纸上血红的字。
韩承嗣没解释，始终盯着自己弟弟的眼睛，仿佛那里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哥你……这什么玩意儿？你什么意思？”
韩承恩把纸折了回去，回望着哥哥的双眼，略带挑衅。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
韩承恩用力瞪着哥哥，嘴角向下扯去，面露愤怒。半晌儿，又把脸转走了。
“……好吧，其实我也收到了，一样的。”
韩承嗣没接茬儿，依然坚决地盯着弟弟的侧脸。韩承恩仿佛被自己哥哥的目光刺痛，猛地转回头来。
“你想问什么？我不告诉你是怕吓着你，谁知道这破玩意儿是哪来的？让你知道了万一你报警呢？要是有人看见我进了警察局，说都说不清楚！我身边这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
“我不会报警，”
“让他们知道我……嗯？”
“我说了，我不会报警。”韩承嗣的姿势和神情没有一丝变化，音量很低但语气坚定，“所以，你到底干了什么，一五一十告诉我。”
“什么叫我干了什么？我能干什么？喝酒、唱歌、旅行、追林玉，这些事哪个你不知……”
韩承恩忽然卡住了，像发条到头的木偶一样，看着哥哥的眼睛里，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神情从愤怒转变为惊恐。
“哥你……”
“对。”韩承嗣交叠在嘴边的双手仍然没有放下，但隐约间嘴唇抿得更紧了，“我是害怕。”
“……不行，我得给林玉打个电话问问……不行这种事还是当面问吧，电话里说不清楚再吓着她。”
“你先等等。”韩承嗣把身体靠到了椅子上，整个人看起来忽然放松了下来，“先告诉我，怎么回事。”
韩承恩呆望着桌子对面的哥哥，好像刚认识他一样，连服务员把水果茶放在他面前都没发现。
“慢慢说，”韩承嗣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说实话。”
……
SAP商场三楼，某大牌香水柜台前，林墨正听着导购的推荐，忽然感觉手机在震动。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边走到过道上边从左边裤兜里掏出电话接通，传来的是一个好听又略显空灵的女声。
“哥，你没在家？”
额……臭丫头这是跑到我家去了？
“你……你在我家？”想到屋子里的某些场景、某些物品，林墨忽然觉得背上冒出冷汗，“你来之前怎么不打电话？淑女的礼仪呢？”
“你少扯，自己懒就别管别人勤快。我现在收拾屋子做饭，你晚上回来吃吧。带两瓶饮料。”
“不是，你……”
没等林墨说下去，电话挂断了。
这臭丫头……
林墨腹诽了几句，匆忙回到刚才的柜台，挑了瓶名为“夜香草”的香水买下。
“还好我把那封信随身带着了……”
林墨在心里想着，右手无意识地伸进口袋里，摸索着一个小小的首饰盒。
……
冯盈盈站在林墨家楼下，正想着是先打电话还是直接按门铃的时候，目光扫到了正走来的林墨，以及他手上拎着的粉红色纸袋。
嘴角一抽，冯盈盈的脸色稍微冷了下来。等看到林墨发现自己时错愕的神情，脸色就更冷了。
“……你来之前怎么不打电话啊？”
“怎么着？怕被捉奸在床？”
“别瞎说！”林墨差点跳起来，“林玉来了，在我家呢。”
“心虚什么？”看着林墨连音量都不自觉放低了，冯盈盈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还能不相信你吗？我是那种人吗？”
林墨心里“咯噔”一下，慌忙间差点把舌头咬了，想说什么都忘了。
冷冷望着手足无措的林墨，本来显得咄咄逼人的冯盈盈，忽然想起了什么，机械地收起了表情，挤出了一个自觉温柔的笑容。
“来了正好，我给你们做晚饭吃吧。”
……林墨觉得自己的心脏要骤停了。
“……林玉说她做，估计这会儿都做好了……”
两人周围的空气停滞了几秒。
“……开门。”
冯盈盈咬着牙说出两个字，把身体转向大门，再也不看林墨一眼。
……招谁惹谁了我。
轻手轻脚掏出钥匙打开门，看着自己的女朋友眼睛都没转就走了进去，林墨无声叹了口气，赶紧跟了上去。
“哐当”一声，大门恢复关闭。
这时，一辆灰色轿车开了过去，司机收回目光。
“那是林墨两口子吧？”白黎安不是很确定地念叨，“嗯……好几天没看见他了，明天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去‘不见’见一面。”
……摇了摇头，白黎安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很拗口。随即没再多想，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夜色渐深，一弯残月隐隐现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