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你那清澈的目光

周二一早，许老师在群里说让参加23号桥牌考级的同学交钱。姚宝之前报过名参加这个考级。

可他也同时宣布，原本以为是16号举行的6月全国桥牌通讯赛也是23号，两件事情在时间上分秒不差地冲突了。姚宝之前已经和集训队的薛同学约定好了一起参加这个通讯赛。

所以我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要么考级，要么打牌。

通讯赛每个月都有，只要是中桥协的会员都能报名参加，算不上是什么重要的比赛。而这次的桥牌考级是中桥协第一次举办，据说年底还有一次机会，但是姚宝那时已经不在上海了。

选考级还是打牌？

我很清楚姚宝如果知道了，他一刻都不会犹豫，一定是去参加比赛。对于他来说，考级是什么劳什子玩意儿啊，那肯定不如在赛场上真刀真枪过瘾。

可是对于我来说，顾虑就多了：不去考级四季少赚钱许老师会不会不高兴？姚宝错过了这次考级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呢？万一以后这个证书又成为什么比赛的敲门砖可怎么办？

我在群里@了薛同学的爸爸，问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的搭档。他回复我说没有。

我很久都没有再回应。心里反复各种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许老师私信我，直言建议我选择打牌，理由是：对搭档要有诚意。

那一刻，我感动得简直要哭出来。

不仅仅是因为许老师如此体谅地帮我做了选择，免除了我所有的后顾之忧。

更重要的是，他提到了一个让我困扰了很久的问题——该怎么对待你的桥牌搭档。

谢谢上天在这一刻，意外地给了我如此清晰的答案。

姚宝刚打桥牌的时候，我就听说打桥牌搭档非常重要，而想找一个好搭档，比找老婆还难。

事实也是如此。不长期搭档很难取得足够的默契，而长期合作对于我们这个飞速变化，且只讲利益不讲感情的社会来说，实在是太难了。这个道理不难理解，别说同事朋友，就是老婆老公，聚聚散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何况你只是个打牌的搭档，谁也没有半点义务跟你一辈子是吧。

我从来没想过谁能跟姚宝做一辈子搭档。

可是因为共同的爱好，一起学习，一起进步，一起携手在赛场上纵横拼杀，难道不是很珍贵的成长和体验，不是很值得珍惜的感情和回忆么？

这种感情能随意地说丢就丢么？难道它都不配有个好聚好散的转身和让人留恋的背影么？

我就知道我这样说，一准儿会被人笑话。

这世界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无非是各种利益共同体罢了。有好处的事情才有人做。谋求双赢是品德高尚，损人利己分属正常，损人不利己的事还都干得不亦乐乎呢。

至于损己利人，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只配得到别人的嘲笑。

比如姚宝最近的一个搭档，小朱同学。

前天和小朱的妈妈聊天，她说小朱是班级里唯一愿意花时间去帮助成绩差小朋友的学生，但是他这样做，不仅会被老师讽刺，还会被小朋友们排斥。

我不去评价他的老师和同学。但是他是什么样的小孩，由此可见一斑。

在遇到小朱之前，我被姚宝的搭档问题搞得心灰意冷，根本就不关心他和谁搭档。

姚宝打桥牌，不为升学不为名利，完全出自一片无私无畏的热爱。他对搭档也很真诚，从不会指责或者欺负搭档。

我相信他这辈子也做不出为了更好的成绩或利益而抛弃或出卖搭档的事情。

因为对搭档的尊重，就是对桥牌的尊重，本质上更是对你自己的尊重。

但是，在现实中这样做，除了让自己伤心失落，还会被人嘲笑迂腐吧。

就如同无私帮助别人的小朱。

我第一次明确地认清小朱是哪一个，是在今年3月打海棠杯的第一天。那时小朱刚刚到四季俱乐部不久，被老师指定为姚宝参加海棠杯的搭档。

我早上把姚宝送进赛场以后，隔着延安中学的大门喊他过来，说给他拍张照片留念。

姚宝配合地在我面前摆好姿势，可就在我正要按下快门的时候，他突然从镜头里面跑没了。我定睛一看，他跑向一个比他略微瘦小的男孩，嘴里还喊着他的名字，而那个男孩也同样跑向他。两个人奔到彼此面前的时候，还互相搂住了肩膀。

整个一兄弟久别重逢的感人画面，我在旁边愣是看傻了眼。

给他们拍完合影离开的时候，我一个劲儿地劝自己，这次千万别自作多情，就是临时搭搭而已。

可是从那以后，每次的周日晚上的桥牌集训课，其他同学都是都是打完牌马上赶回家睡觉，而姚宝和小朱总是要凑在一起玩一会儿乒乓球，等到许老师关门才一起离开。

其实他和我们一起只有从6楼坐电梯到1楼这点时间，他妈妈就在楼下的车里等他。

有次打牌结束已经很晚了，因为姚宝还有作业没有做完，我催着让姚宝回家，他被我趁乱强行拉走了。结果在楼下看到小朱妈妈的车，我连忙走上去说：你赶紧打电话让小朱让他下来，他说你还没来。小朱妈妈回答说：我刚给他打完电话，他说要等姚宇行一起下来。

我瞬间就被这个孩子对姚宝的好征服了，这让我相信他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不会舍弃姚宝的。

小朱是个看上去非常内敛的孩子，就算走到你的身边，也不会多说什么。但是他和大多数没心没肺的孩子不一样，一双善意而沉静的眼睛，写满了对你诚挚而清澈的爱，那是好让人信任让人心安的目光。

我不知道他这样的目光还会保留多久，但是它将永远闪耀在我的心中。

我和小朱妈妈说，如果姚宝能早点遇到小朱，也许我们就不会想着去日本了——因为在这个城市里，关于他最爱的桥牌，多了值得牵挂和期待的感情。

也许他们做搭档不会很久，但是我真的很希望他们至少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因为我很希望看到他们无数次久别重逢的画面，很希望看到他们都长成年轻人还在一起打牌的画面，很希望看到他们因为彼此而找到更美好更真诚的自己。

谨以此文送给小朱同学。同时祝他期末考试取得好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