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兼爱”思想之小见

战国时，儒家和道家对墨家思想都有批判，但他们在批判墨家的言论时却也都不得不加上这样的话：“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孟子·尽心上》，或者“虽然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庄子·杂篇·天下》）连反对墨家最厉害的孟轲都能称赞墨子“摩顶放踵利天下”，那我们就不难想象墨子足以使对手折服的高尚品格。这样的品格，所包含的“尚贤”、“尚同”、“非攻”等主张，其立足点便是墨子的主要思想——“兼爱”。

墨子在《兼爱》中如是说道：“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这就是墨子所提倡的“无差别爱”即“兼爱”的具体表现，而墨子为这样的爱所努力倡导的便是“兼相爱、交相利之法”。这样的兼爱被孟子称之为“无父”（《孟子·滕文公》：“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却被更多人视为侠肝义胆的理想人格，如“墨门之子多勇士”（陆贾《新语·思务》）、“墨子服役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淮南子·泰族训》）墨子兼爱的思想给中国所带来的最直接影响就是这种平等、一般的侠义精神，“四海之内皆兄弟”便可看做兼爱的体现，也对阶级制度进行了打击，所以孟轲会说墨子“是禽兽也”，而法家的韩非也在一定程度上对这种破坏制度的思想进行抨击，即“侠以武犯禁”（《韩非子·五蠹》），却也收获了底层人民的支持，并在民间一直流传。这样的侠义精神所代表的便是一种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扶贫济困，惩恶扬善，“摩顶放踵以利天下”。

在要求无差别爱的同时，墨子也指出了“为人君必惠，为人臣必忠；为人父必慈，为人子必孝，为人兄必友，为人弟必悌。”表明了这种无差别爱也是要区别身份的，但这种区别身份和方式的爱也基于“相爱”之上的，君爱臣而臣爱君，君惠而臣忠，在这个情境里，君臣的差别在于分工不同而非地位不同，“人人平等”的无差别爱思想仍有体现。

然而，这样的“兼爱”，虽看似圆满，却极难具备操作性，它所要求的基础——“人人平等”，绝不会得到统治阶级的支持；为了达到这个“兼爱”的目的，墨家也一步步走向纪律化、专制化、宗教化，而失去作为一种“思想”的传播性；全体的“兼爱”，就意味着要求全体人民的精神高度足够，才能实现这样的完美世界，带领着劳苦大众走向共产主义；或者是墨家巨子承天，通过强权专政成为哲人王，领导着人民创造未来新世界。无论哪种方式，都是不切合实际而无法实现的。墨家思想的“不自洽”最终导致兼爱的无法推行，只能成为一个存在虚幻中的乌托邦。

即使这样，这种精神存在于个人身上已足以使这个人崇高。我不奢求世界上全都是这样的人，只希望能够多出一些来，因为这是人类人性的闪光点，人类的进步、世界的发展，能够仰仗的，也只有这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