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纪念我的奶奶
编辑于 2022-7-16 20:30
青纱薄纸老来愁
命似青烟眼含柔
温情捂的三冬暖
三生难报情悠悠
2022年5月24日9时46分,在这个世界上,我失去了一个深爱我的和我深爱的人,我的奶奶。
奶奶的一生没有传奇的故事,她不识太多字,只上过几天夜校,能识得数字。但她在17—18岁嫁到我们的彝族院子,她在那个年纪学会了彝语,能用流利的彝语和院子里的人们交流。
她小时候干瘦,在娘家做女儿时,被安排到镇上修建雪山水库,那是13—15岁的年纪,被安排远离父母去做特别重的农活,吃不饱穿不暖,趁着月光跑回家里,又被家人送回水库,那是旧社会,大家吃着大锅饭,她没有什么选择。
在很小的年纪,奶奶就被许配给爷爷,在出落到十七八岁,便嫁到了爷爷家,爷爷是家里的老大,嫁过来不久便分了家,只分到一个茅草屋。奶奶嫁过来以后很多年没有生育,爷爷脾气不好总是打她,听说会用白柴块打的她一双腿都是青的紫的。后来奶奶生了我爸,大概是把99%的爱给了他。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奶奶的右腿瘸了,听说是在梁山种庄稼,突然起了一阵旋头风,奶奶就瘸了。
奶奶有好些技能,但她也信迷信,大概那是她的一种寄托吧,她会在有人出殡的时候敲门,给我们一家老小叫魂。她会煮鸡蛋擦风,会烧鸡蛋看是不是谁的魂被压着了,也爱凑热闹看人家跳大神。
小时候母亲过世,奶奶到水城带我上学,她不吃辣椒和味精,每天给我做饭等我放学。她快速学会了使用家里的家电设备。在50多岁的年纪,到陌生的城市,方言是有差异的,但后来她可以和邻居们顺畅交流,还和好几个老太太混成了好姐妹,她的人缘总是很好。
再后来,我和奶奶回到老家,和小姑一起在小爷爷家寄养好些年。
有一天奶奶和小姑回到了老房子里,煨了一锅酸汤,蒸了一锅饭。我刚开始因为读书在小爷爷家生活,后来跟奶奶和小姑一起生活。那时候我们三总爱睡一张床,我总是要把头埋在奶奶怀里才能睡着。
后来小姑姑嫁人了,有了小孩,小姑姑总回来看奶奶。
我逐渐长大升学,去的地方越来越远,要放长假才能回来陪她。读书时调皮,跟爸爸闹了好几年别扭,总惹奶奶不省心。
后来就毕业出来工作,来到了离家1400多公里的佛山,刚开始出来的几年,假期里我总是爱往外面跑。奶奶身体也好,总要早早起来去山里背柴,在浆子树的地里种上一圈的大白刀豆,插上豆竿,白刀豆能吃好几个月。
奶奶喜欢养鸡和猫咪,虽然她养鸡买玉米的钱都比鸡贵,但她只是要个伴。好多时候她不吃饭也要喂她的鸡和她的猫。
每次回家,奶奶总要走到大转弯去接我,我走的时候又送我到大转弯去上车。在20年的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感觉她的耳朵不是特别灵敏了,后来20年疫情在家待着,发现她的脾气变了好些,之前听小姑说,老人家脾气如果大变化,可能有点在作。
自20年起,每逢放假我总是往老家跑了,冥冥之中知道,见一面便少一面。后来在顺德买了房子,想要奶奶过来住几天,但说她坐不了车,便再也没有到我在的地方和工作的地方来过。
21年5月份,我爸退休在家不久,小姑在家突然说奶奶摔倒了,送到医院检查说是脑梗,又有支气管炎和心包积液,年纪大了在医院陆陆续续住了将近一个月。她总是说要快点出院回家。
回到家起不来床走路也说不了话,睡在堂屋,突然有一天恶狠狠的在梦中说了一些呓语,过了一个月左右恢复过来,能慢慢散步到马路上。
后来我带了对象回家,想让奶奶高兴和放心些,奶奶问啥时候结婚,我说可能要到国庆,她叹气说怕等不到了。临回顺德的头天晚上,我睡在她隔壁的屋子,那一宿她总说枕头也不好睡,被子重压的她难受,就隔几分钟叫一下我,那时候大概就知道了,她只是在容我,让我多陪陪她,我因为第二天着急赶车走,语气没有特别好,回来一直后悔这个事情。
51回家订婚,酒席放在县城,奶奶已经卧床不能去到现场。我看看她的身子哪里不适,用了些药,给她喂了些奶粉,说我订婚了她放心些。
一直以为,等到端午节放三天假,我还能回去再看看她,结果在5月24日我出差长沙的时候,爸爸说奶奶可能不行了,我可能赶不回去了,就在我希望病魔少点折磨她老人家时,二叔告诉我奶奶走了。
零零散散的记忆,记得奶奶带我在水城读书时,我爸停薪留职,奶奶自己养的肉鸡,卖了一只给我添了一双冬天的红棉皮鞋。我在雪山中学读书时,没有生活费,奶奶和我在皮坡上捡一袋洋芋卖15元,做我一周的伙食费。我在干水塘读书时,会带小伙伴去奶奶的地里拔紫色的胡萝卜,被奶奶碰个正着,她让我挑大的。
长大后的记忆稀稀拉拉的,也不咋记事,这一年总是在睡梦里梦到奶奶,好几次醒过来睡不着。也总会哭醒,觉得一辈子不知道图个啥,跑这么远,没有给她尽着孝道让她享着福。
知道奶奶走的时候,哭了一宿,但想到她卧床三月,吃喝拉撒不能自理,腿上的肌肉萎缩了,又释然了。奶奶葬在我家山里,山叫法丘坯,朝向奶奶的后家干水塘,她生前最放不下心我们家的山,过世时,主要是由后家的大娘在收拾。生前她是享了后家大叔大娘家的好。也许这个落脚点,她能如愿。
生前奶奶说起爷爷,会说爷爷年轻时爱打她,那是旧社会时的男人,唉。可是不知道在啥时候,她把爷爷生前的小照片翻新后放在了神龛上。
我这一生,对奶奶是有颇多亏欠的,也没法弥补了,但这些亏欠能让我一辈子惦记着她。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做她的孙女。
缅怀,谨写至此。记于2022年6月6日五月初八,奶奶回舍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