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伤害我们的陌生人
一次我在商场买东西,中途累了就想找个地方休息,muji店里舒适的凳子和床自然就是我的上上选。
正当我舒舒服服的坐在这张柔软的床上休息的时候,一个大嗓门的服务员对我厉声呵斥,警告我这张床上不能坐,让我赶紧起来。
店里本来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安静和热闹,一声呵斥,安静被打破,我成了这热闹中最大的看点。
一瞬间,我羞红了脸,又惭愧又愤怒,既想赶紧消失,又想与她理论一番,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好,只是嘴里嘟囔了两句,悻悻的走开了。
这不但毁了我一整天的好心情,还让我至今想起都不能轻松面对,因为我不但犯了错,出了丑,还完全丧失了应对能力。可是,这种强烈的痛苦感又让我非常困惑。
首先,这件事并不是什么耻辱,只是不同店家有不同规定,我只是一不小心违反了店规,并不是什么无赖惯犯。以muji历来允许顾客坐卧的习惯看来,更是如此。
其次,对我呵斥的服务员并没有与我有利害关系,也没有足够的社会威望或强制力让我惧怕和敬畏,我完全不需要在乎她是不是瞧得起我。
可是,那一瞬间的我居然羞愤交加,不知如何应对。
有很多时候,我们即使在面对不那么权威的人,做出不那么耻辱的事,只要我们受到了当面的指责,都会如此难堪,尤其,当这种指责发生在众人面前。
从众的力量
在这样一个“有个性”会被无比推崇的年代,我们好像都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个害怕“表现的不同”的人。面对我们认同的群体,我们会害怕自己的思想跟他们不一样,害怕自己的行为跟他们不一样,甚至,“有个性”这个追求本身就是因为害怕跟他们不一样,因为他们好像很有个性,或至少表现的很有个性。
在这里,我还要把以前提过的那个经典心理学实验(来自John Darley 和Bibb Latane)搬出来:
几个实验参与者(被试)来参加一个心理学实验,实验开始前,他们在一个休息室里等待实验正式开始(实际上实验已经开始了),没过一小会,房间里某处突然开始冒出浓烟,似乎有着火的迹象。
所有人都注意到这点,情形看上去非常危险,请问,实验参与者会作何反应呢?
如果此时只有被试一人,不出所料,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前去呼救,至少不会傻呆呆的坐在原地。
但是,如果此时被试是和其他几个人同在一屋(这几个人其实是伪装成实验参与者的实验助手),只要这些伪装者不作任何反应,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那这时,被试(真正的实验参与者)也很少会立刻做出反应,他们会心生疑惑,非常的疑惑,可是他们多半不会做出任何行动,以免自己成为那个大惊小怪的傻逼。
差异即错误
我们几乎总是低估自己从众的倾向性,低估自己想要“表现的与别人一样”的倾向性,低估自己想要讨好、服从他人的倾向性。所以,回到一开始的案例,一旦有人指出我们的特殊性,指出我们与“我们认同的群体”的差异性,我们几乎总是抗拒的。
我们做了什么不重要,只要这种做法偏离了我们认可的那个群体,那它就是错的、值得羞耻的事情。与我一样有品味的muji顾客们没有违反这个规定,没有受到服务员的斥责,而我违反了,我受到斥责了,所以我觉得羞耻。
同样,谁指出这个“错误”也不那么重要,只要ta指出的是这种差异,只要这时候的观众是我们认同的那个群体。虽然服务员已经因为她的粗鲁彻底丧失了我的认可,但是看着我出丑的正是一群与我有相似之处的顾客,与他们的差异、在他们面前出丑都是我痛苦的源泉。
对事即对人
有些人难以接受别人的负面评价(不管这种评价是否属实),不是因为他们接受不了这一个一个的差评,而是因为他们常常无法把具体的事件和自我身份的认同区分开来。
当他人就事件或者观点进行争论时,他们会将他人的观点看成是对自己信念、价值的攻击,看成对他们本人的不认同。
为什么很多人都在说“对事不对人”,那正是因为很少有人做到,或者相信别人真的可以“对事不对人”,很多人都会下意识的认为,如果有人批评自己做的事,就是批评自己这个人,我的事,也就是我的人。
这种想法有多普遍?只要数一数我们有多少次认真的指出身边人的错误就可以。
每个人都有值得改正或提高的地方,且很少有人能靠自己认识并纠正,我们很多时候明明已经旁观者清了,却也纠结着不愿说破。
这种纠结恰恰是因为我们在乎那个人,并且害怕自己一旦说破,就破坏了我们之间的亲密与友好,而我们怕的,不正是给对方留下“对人不对事”的印象吗?不正是因为我们在很大程度上认同“对事即对人”吗?
总结一下
我们害怕出错或出丑,其实也就是怕表现的和我们认同的群体的有所差异,尤其是这种差异性正好在这个群体面前呈现的时候。
一旦有人指出了这种差异性,我们又可能会过分夸大它的打击面,甚至以为这就是对我们整体人格的否定。
这也就难怪,那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人,也能给我们带来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