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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

2017-08-23  本文已影响0人  何五尘

  大年夜,这时的苏都总是喜庆的,这是故乡的热闹劲儿。来人不管认识与否,照面先作上个揖,道声“过年好!”走动的儿童大都会穿上红色衣裳,像黑夜的烟火,流动在人群里。

  父母早已从铺镇坐大巴回了苏都,把故居整理一番,等我回家吃年夜饭。我没有坐大巴,单位楼下的老刘和我是同乡,他家住村北,我家住村南,顺路,我是坐着他的皮卡回去的。

  老刘是苏都的老一辈人了,他看着我的父母长大,也看着我长大。今年70多岁,人却还是很精神。他的儿女、孙子都在铺镇,但老刘念旧,执意要回苏都过年。

  苏都过年照例是要放烟火的,大家集资交给“年人”,由“年人”把这些钱换成烟火,在村东头的望月崖集中燃放。那时,全苏都的人都会聚目望月崖,看烟火在漆黑的夜里肆意绽放。

  在苏都人心中,这是一年中最大最大的盛事。老刘当过很长时间的“年人”,但我并未看过他放烟火。早在我父母那个年代,“年人”就换成了我二叔,那时,还没我呢。

  “小昊哥儿,想啥呢?”老刘喊我父亲“昊哥儿”,喊我,就加个“小”。

  “想烟火儿。”我在车上伸了个懒腰。

  “有的,会有的,老规矩。”老刘笑笑。

  老刘怕是糊涂了,我知道,苏都的烟火早就被禁了。

  “嗯……”我没有过多在意,继续望着天空。

  苏都离铺镇并不远,老刘的皮卡摇摇晃晃两小时也就到了。收费站的年轻人看见老刘就咧嘴笑了起来,“稀客啊,专程回来放烟火啊?”年轻人揶揄着。

  “有的,会有的,老规矩。”老刘还是那一套。

  “你不常回来?”我疑惑着问道。

  “好多年了,想烟火了。”老刘莫名地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很快,皮卡开到我家门口,老刘把我放了下来,满脸的笑容是那么浓烈,却一句话也不说,冲我摆摆手,我向他道了别,目送他离开,看着皮卡和他的背影一颤一颤的远离。

  父母早就在等我了,二叔也在。满桌的家乡菜,年味扑扑地钻进鼻子,红色的倒“福”封住了门外的寒气,偶尔墙角会有丝丝的冷风透进来,却又被煤炉的温热驱散。

  “刚才……是刘叔么?”父亲微眯着眼睛问道。

  “是啊,我搭他的皮卡回来的。”我停住筷子。

  “他回来做什么……他可有些时日没回来了,家里人都在铺镇,苏都也没什么亲戚……”

  “是啊。”二叔吐了口烟,接过茬,“说起来,他老人家还是我的师傅呢,大过年的不和家人团圆,老远的回这儿遭什么罪。”说着,二叔自顾自打开窗户,将烟头弹了出去,点点火星在寒夜里格外扎眼。

  二叔正准备关上窗户,突然,又一道璀璨的火星从夜空中亮起,在空中绽开,一条条、一道道从望月崖方向升起,将天空染红。

  二叔愣在了窗前,眼睛瞪着望月崖,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他妈的,见了鬼了,苏都不是禁放烟火了吗?”

  “铺镇也是。”我点点头,看着天空中那璀璨,不禁沉思。

  “有的,会有的,老规矩。”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老刘的这句话。

  “啪……啪。”苏都的一扇扇窗户都在这时打了开来,男女老少都探出了头,凝视着望月崖。现在的苏都,和小时候如此相似。

  年后,我回到了铺镇,却再也没见老刘回来。两个月后,听从苏都来的老乡说,老刘得癌症去世了。

  “唉……”

一切都很明了,我看了看天,仿佛看见老刘。

  烟火是老刘的故乡。

  故乡是老刘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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