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皮
我叫贾,好人,24,大学学历,海拔不低,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爱过,没做过。
我喜欢A小姐,我同事,很漂亮。
没错,她有一副好皮囊,那种万里挑一的“千变一律”的好皮囊。娇小,长发,大眼,想来不必过多描绘,形象已了然心中。
我从两年前开始追的A小姐,用的是没有花里胡哨的传统手法,且中规中矩,就像我的相貌。
就在刚刚,A小姐赞美了我,她说,“你是个好人”。
我窃喜,得意。要知道,可不止她一个女人夸过我。
好人,顾名思义,世界上最好的,最完美的人——来自父母与老师们,从小灌输给我的高尚概念,根深蒂固。
只是没想到,现在的女孩儿即腼腆,又胆怯,发现对方是好人后,就自愧不如的离开了,我理解,是怕配不上我。
所以我经常自负的笑,好人是多么的寂寞。
但我太喜欢这个A小姐了,我不想她自卑的躲开我,所以决定,帮她找回自信,告诉她不必妄自菲薄。我大可以潇洒的离开,留她在暗处对我望穿秋水,但赐予一个人追求爱情的勇气,也是好人分内的事,不是么?
于是乎,我打算先用实在的手法追求A小姐。
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个红包,回复我的只有领取记录。我是不是太直接了?
那委婉点,约她看个电影,她说跟我不熟。原来她害羞了。
那就平淡点,没事就问她吃饭没,她说我不会聊天。难道有什么暗示?看来我得浪漫点。
所以送她个小礼物,她又说我不切实际。原来她想与我相濡以沫,不在乎这些虚的。
那得,我接她上下班,她怕别人误会。我感动,想对她说,没事,自信点,不用为我着想,我不怕有绯闻。
帮她补习了一些工作上的要点,她说头疼。终于露出马脚了,我识趣的打电话定了一间房,我说,头疼的话,一起去睡会儿吧,顺便帮你揉揉,别说话,我不会拆穿你。
回答我的是一声“啪!”,清脆又响亮!
我摸了摸发麻的脸,并没有找到蚊子。
A小姐气急败坏的对我咆哮:
“算我怕你了行吗?你能不能看下自己什么德行!不就收你个红包嘛!还给你!约我去看电影?我跟你什么关系啊?你觉得很浪漫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很俗啊?整天问我吃了没喝了没你真的好烦啊!还有,你都送些什么破玩意儿啊?今天这个发卡,明天那个丝袜,你脑子里都是屎吗?真恶心!最受不了你每天跟狗一样,不对,是苍蝇一样!上下班都能碰到你,搞得人家以为你是我男朋友一样!你不要脸我还要!能不能别用这种脑残的方法追人?真是受不了你了!”
说完她便拂袖去,深藏功与名。
留下惊愕的我合不拢嘴,只觉得留在脸上的五指吻痕更烫了。
发现她说的好有道理,强大的不容置疑。
等等,可她说过我是好人啊,她这是侮辱好人还是侮辱我?
三观,有时是需要拆去天真来搭建的。
酷先生也是我的同事,是个放荡不羁的人,他抽烟喝酒,坑蒙嫖赌,相貌英俊,情场风流——他是坏人。
我又一次看到了酷先生甩了一个玩过的女人——B小姐。
B小姐是跟我最熟络的一位异性同事,她安分守己,小家碧玉,是个理想中的伴侣。只不过小时候摔了一跤,额头被一块尖石磕了个洞,现在看上去,像眉间生出了一朵凌乱的梅花。
其实B小姐还是不错的,我想过对她下手,只不过考虑到她脸上写实的花,于是大义的将这个鉴别真情的机会让给了别人,谁叫我是个好人。
B小姐找我哭诉,一向不喝酒的她喝的吐了我一身,并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大堆不堪入耳的脏话,温柔端庄的形象在我心里彻底崩塌。我虽然也刚被拒绝,但还是安慰她两句,她便把我也骂了,骂我的内容大概就是对丑的诠释,字字珠玑。
看来坏是会传染的,酷先生跟她上过一次床后就把她变坏了,引经据典,我是不是能以同样的方式把她拯救过来,谁叫我是个好人。
她一边骂着我虚伪,一边呻吟,我说她平,她嫌我短,我问哪个方面,她说两个方面。
完事后,她熟练的点了一根烟,说,“我还是爱他,知道吗,丑逼。”
之后我再也没见过B小姐,我失败了。
做好人,难。
之后看到酷先生和A小姐眉目传情,我决定不做好人了。
我把皮剥了下来,并套上酷先生的,皮肤居然完美的适应我的身体,甚至缝合的疤痕都在几日内消退。
我嫉妒他,但从此以后,我就是他了。
我打算趁“酷先生”,也就是我,跟A小姐还不熟,验证我的想法,以同样的方式,不一样的皮囊来追求她。
A小姐像是无底洞一样老是问我索要红包,看个电影也紧紧依偎着我。问她吃了没,她总说没吃,喊她出来吃吧,她总是穿着我送她的丝袜,打扮的花枝招展。接她上下班,她老是撒娇的让我背,完全不避嫌。我替她解决工作上的难题时,她呆呆的看着我。
终于有一天,A小姐忍不住了,扑倒在我怀里,红着脸,温柔的对我说:
“你知道吗?其实每次问你要红包时,你二话不说就给我,真的好实在。还每天那么关心我,问我吃了没,好贴心。也知道我喜欢看什么电影,肯定下了不少功夫了解我吧。每次你来接我上下班的时候,同事们都羡慕我呢。要不是在一起工作啊,还真不知道你懂那么多呢,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完美的人。唯一的缺点就是非要让人家先开口来确认关系,你这个坏人!”
她嘴上说我是个坏人,在床上却死命夹住我的腰,不知道她是在侮辱坏人,还是在侮辱她自己。
这是我的第二次,没有听到短的第二次。
我爱死这个皮囊了,当坏人真刺激。
我跟A小姐的爱情进行的很顺利,各种完美的词层出不穷,什么门当户对啊,郎才女貌啊,甲乙丙丁等等等等。
第一年,我很幸福。
第二年,我有些忐忑,害怕被A小姐识破。
第三年,我变得困惑,焦躁。
我把酷先生扮演的很好,但我毕竟不是专业的演员,我忘不了曾经的自己,忘不了那个被嘲笑短的第一次。可能是我太作了,爱情的美丽,随着岁月的蹉跎,让我觉得缥缈虚幻,当激情被时光打磨,真也随之浑浊。
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装下去吧,何必打破这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祥和,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还不满足吗?
另一个声音告诉我,你这是谎言,你打算欺骗一个女人一辈子吗?你就不想知道你这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一副皮囊吗?
这一整段时间我寝食难安,有两个结在我心中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扭曲杂乱。
A小姐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对我变得言听计从,俯首帖耳。这让我心里愈发难熬。就连在她身上驰骋,想着在她身上是另外一个人,顿时没了兴质,草草了事,她越主动,我越愧疚,她越讨好,我越自卑,我想听到那一句短,可她并没有,还要装出一副酣畅淋漓的满足样,我其实好想问她,不累吗?我累了。
我想我是爱她的,我不想欺骗她。我骨子里的人格和尊严同样也不甘心,不甘心爱着一个爱的不是自己的人,不甘心因为一副皮囊而导致结局的走向。但我又怕失去她,我怕我的爱情经不住考验,我还忌惮着她那记响亮的耳光,我还记得B小姐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这种纠结让我开始失衡,昔日的美好烟消云散。我们开始吵架,可她总是先服软。我们也开始冷战,可她总是默默的为我端上一碗面。我有一次故意动手打了她一耳光,她哭了很久,又抱着我认错。
不得不承认,我做不到披着一张皮,演完一生戏。
我开始想念那个耳光。
终于,对她的负罪感和灵魂深处的不甘大过了我的私欲。在好人与坏人之间,我选择了真实。
在一个夜里,我发狂的撕扯我的皮肤,屈辱。因为即将可能的失去,让我比上一次要痛苦上千倍,但我还是要碾碎这个假的东西,我想寻求一个答案。
她惊愕的看着我,说不出话。
我喘着粗气说“看到了吗,这才是真实的我,没有任何虚假的我,这样的我你还要吗?”
接着她说“等我一下。”就跑了出去。
之后她回来,我发现她的脸上血肉模糊,如一滩烂泥,分不清五官,她也把皮剥了。“那这样的我,你要吗?”她反问我。
这句话问的我心疼,是啊,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一直都在乎她对容貌的看法,却忘了自己也是因为她姣好的容颜才迷恋的,可是这么久过去了,站在眼前狰狞的人依然让我感到那么温暖,那么有安全感,我无法接受失去她。
曾经以为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一张美丽的画皮,后来发现,那张画皮,仅仅是通往爱情的捷径,一个便利的工具,而不是感情的重心,在真情与岁月的交织下,逐渐变得不值一提。只是有多少人,缺少这个便利的工具,错过了美好的邂逅,断了故事的伏笔。
窗外的月光映在她那没有皮肤的额头上,隐约看到有一朵写实的梅花。
我苦笑,什么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还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的爱情自在。
“你好,我叫贾,坏人,27,大学学历,海拔不低,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爱过。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我弯下腰,向她伸出手,宛如一个绅士。
剥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