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年，我们是彼此唯一的救赎

“絮如的手，天生就是用来取人性命的。”

这是自从我八岁那年杀了一个农妇之后，主人常常会跟我说的一句话。

从八岁第一次杀人，我已经不记得为主人杀了多少人，更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和相貌。

我唯一记得的，是那个农妇死前看着我的眼神。震惊、害怕、痛苦……都是我午夜梦回常常看到的神色。

我以为我的一生都是替主人去杀人的，可是某一天，主人让我去保护一个人。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莫南，他坐在轮椅上，一脸苍白，瘦弱得仿佛多吹一丝风就能带走他。

一

离上庄很大，但除了每日送餐的哑奴，我只看到了莫南一个人。

他每日喝药时都会坐在院子里，然后看着高墙外伸进来的一枝枯木发呆。

那是我见过最娴静的画面，仿佛能让我忘了双手沾血时那粘稠的感觉。

我从未听过莫南说话，但我看过他的字、他的画，听过他的琴声。

我不懂风月，但我懂他眼里的孤寂。我以为莫南不会说话，但他在初雪那日却开口了。

“你说，弥国的冬天美吗？”

哑奴只有送餐的时间才会来，整个离上庄除了莫南，只有我在。

或许他是在问我，他知道我的存在。可我的使命是在这儿保护他的安全，并将他的一举一动告诉主人，而不是与他聊天。

但他好像打开了某个机关，常常会忽然开口问上一两句：

“我记得城西的点香阁是弥国最好吃的糕点铺，你去吃过吗？”

“冬天的弥国是什么样子的？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了。”

“今日阳光不错，市集上应该有很多卖糖人的吧？”

“墙外那棵树到底是什么，为何我从未见它长过叶？”

“城门下那一家面摊应该还在吧？好多年没吃了，不知道味道变没变。”

……

我从未回答过莫南，只是偶尔他的房间里，会有点香阁的糕点、市集的糖人、城门下的小面。

可莫南从未见过我，因为他在明，我在暗。

二

我第一次出现在莫南面前，是离上庄第一次进了刺客的时候。

我守了莫南三年，所有刺客都会在进入离上庄之前被解决掉，这是第一次有人闯了进来，必然是做好了十全准备。

主人说，我是离上庄最后的防线，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护莫南周全。

我是主人最听话的絮如，所以在最后一刻，我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刺向莫南的那一剑。

我最后看到的，是莫南呆愣的表情。

原来他眼里除了孤寂，也会有其他的情绪。只可惜，我再也看不见……

三

我没死，哪怕我分明感觉那一剑贯穿我的心脏，哪怕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可我还是睁眼看到了莫南。

“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没事了。”

我第一次看到莫南的笑，只是这笑并不在他的眼睛里。

我想回答，想问他为什么我没死，想问他为什么我们不在离上庄。

可我的嘴一直闭着，我也一直保持着睁开眼的动作，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眨眼睛，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莫南好像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他扶我起来，替我穿上长裙，将我拉到梳妆台前为我绾发。

我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只剩下黑色，没有眼白。

我被吓到了，我想尖叫，想要跳开，可镜子里的那个我却一直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任凭我如何都没有反应。

“絮如，我看到了弥国的冬天，和记忆中的一样美。”

“原来墙外的那棵树早就死了，所以这么多年来都未曾长叶。”

“絮如，我终于离开离上庄了，父亲犯下的错，我会弥补。”

“絮如，城门下那家面摊不见了，以后我再也吃不到那个味道了。”

“絮如……”

莫南每日都会同我说话，即便我从没回应过，他依旧不厌其烦。他为我绾发、为我换衣，那是我从未穿过的女子华裙，美得那么不真实。

我能看到莫南的点点滴滴，看到他暗中谋划要推翻主人的一切，看到他一次又一次从病魔手上逃脱。

我很痛，心脏像是被一只虫不断的撕咬一样痛。

我很想帮他做点什么，很想在他病发的时候抱抱他，可我的身体却只能在一旁站着，用一双黑色的双眸面无表情的看着。

莫南，不要和主人斗！他是弥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蛰伏多年只为登上那个位置，你阻止不了他的！

莫南，你是主人唯一的儿子，他不会伤害你的，你不要再与他为敌了！

莫南，不要再费心去谋划了，你好好养病，好好活着，我不想看到你病发时的痛苦！

莫南，我宁愿你还是离上庄里那个永远孤寂的莫南，这一切风波诡谲本该与你无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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