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与燕

他只记得那人从海中走来，又乘着海浪离去。

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个破旧的布鞋，在海边顺着波浪前前后后的飘着，更像是无法归来的旅人。

那年他还小，只知道沿着河捡点纹路漂亮的贝壳，家里人也不会说什么，村里的小孩大部分都会扑腾几下，他也不例外。

这几天恰好风浪小，他基本带个口粮就坐在樵石上一边啃着一边看碧蓝的水不断翻涌，眼中似乎并没有与他同岁小孩子的灵动，只是那么看着。

村里人称他阿海，他的父母在一次海啸中丧生，从此他就变得沉闷。他不接受村里人的救济，只是沉重的打开大门，嘭的一声关上。

他看到了，看到了。

一个小女孩迎着海风，从海边朝着阿海走来。

一瞬间心里像压着个石头，他不喜欢这个人。

“你是谁？”

阿海看着面前瘦弱的女孩，默不作声。看到她身上的淤青和伤口，他有些呆滞。

“你看哦，这是我爸爸妈妈打的。”

女孩笑着回答，“他们总说女孩子不应该上学，长大了嫁个农夫就好。可是我不服，跟他们理论，就成了这副样子。”

看着阿海不出声，女孩也没有泄气，塞给阿海一枚漂亮的贝壳。

这与阿海捡的每一个贝壳都不一样，线条像是雕刻好的，似乎有被反复摩挲的痕迹。

“送给你啦，以后每天要找我玩哦。”

女孩笑着转身跑向她所谓的家，阿海握着贝壳，想了许久还是留下了。

第二天，那女孩又来到阿海常坐的樵石边上，笑嘻嘻的挥着手。

这次的伤口甚至到了脸上，阿海不懂为什么她还能笑出来。

“给你，这是今天的礼物。”

阿海看着她递来的贝壳，仍然沉默着收下了。

“今天我多吃了一碗饭，就成这样了。”

阿海犹豫着，吐出一句话：“我带你上药。”

那女孩似乎受惊若宠，连忙摆手，“我父母不想看到有人帮我。”

说着又笑嘻嘻的跑开了，阿海有些不明所以。

“对了，叫我燕子就好。”

燕子转头挥了挥手，像之前一样笑着跑远了。

第三天，他没等到燕子。

第四天，他没等到燕子。

到了第五天，他只看到燕子浑身的淤血朝他笑着走来。

“这是我全部的贝壳，都给你了。”

阿海看着燕子递来的破旧纸箱子，里面有五花八门的贝壳，他依然沉默着收下了。

“我想离开这里。”

“那你去哪里？”

燕子摆动着双腿，歪着脑袋想:“哪里都好，不会再有人打我就好。”

阿海沉默着点点头，抱着纸箱子。

“那，我先走了。”

没有一句正式的告别，谁知道这便是最后一次的会面。

阿海等了三天，燕子依旧没有消息，他等不住了，直接朝着熟悉的方向跑去。

还未靠近大门，尖锐的女声从屋内传来。

一顿不吃又饿不死，那么担心干什么。”

“可是…”

“我说不用就不用，你听不懂？”

阿海正好看到从门口出来的燕子，伤痕似乎比之前还要多。

燕子顿住几秒，像疯了一样奔向海边，这似乎用光了她的力气。

她哭着擦眼泪，最后决绝的跳入海中，阿海没来得及反应，泛起波纹的海绵重回平静。

只剩下那双破旧的布鞋，在海边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