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炉重造

趁着产假还没结束，母亲让我带着二宝回来过段时间。她说，上班后就没有机会回来久住了。

确实，上一次回到妈妈身边奢侈地住两三个月，还是大宝周岁前我回来学车的时候。这一转眼，已经过去九年了。

九年里，每年回来的次数寥寥，都是呆三两天就闪了。来不及听母亲的唠叨，来不及为父母做些什么。

这次回娘家，正好外婆也在。她老人家九十多岁了，身体还很硬朗。因为不放心她独自生活，从数年前就在儿女家轮流过。许久没有见到她老人家，这次回来也想多陪陪她。

本打算住一个月，可为大宝学习的事报名了家文化的游学课，中间得离开几天。而父母亲也报了当地旅游团，即将去北京旅游。我答应他们，游学后还回来，给他们看店和照顾外婆，等他们旅游归来。

我总结了回来的这十天，有个深切的感受，自己似乎回到了儿时的时光:父母的相处模式还是老样子，家里每天的争吵不断。

鸡毛蒜皮，陈年旧帐，一遍遍地反刍，让彼此红脖子粗脸。这会是母亲一遍又一遍数落父亲，认为他擅自做主，不听自己的话，生意少赚了多少钱。然后不多久切换成父亲挖苦母亲讲话总是口误，张冠李戴，丢人现眼。就这样，两人张口就是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咄咄逼人。我暗自庆幸外婆耳朵已经不灵，不然天天听他们吵，得多烦心啊！

生命最初的十几年，我沉浸在这样的环境中，时常感到焦虑，人也极度容易紧张，身体总是紧绷绷的。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长大后离家远远的。所以第一年高考志愿填了西部边疆的石河子大学。

可惜“命途多舛”，当年没有考取。次年考到了东部沿海的高校，毕业后又到大西南去支教，找的老公家距离父母处也有一百多公里的距离，就“怕”回到父母身边，回到这个“枪林弹雨”的家。

而现在我又在面对他们了。前几天，见他们吵得频繁，我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有办法改变他们对彼此的恶劣态度，感到无力和挫败，情绪也逐渐低沉。

昨天，这种挫败达到了峰值。因为来了一位亲友，问父亲我的情况，父亲的意思是我的境况和乞丐差不多。

等人走了，我炸毛了，质问父亲为什么不能正常说话，为什么那么没有自尊和自信，把女儿讲的如此不堪。我怒斥他对身边最亲的人最不讲口德，把奉承给了别人，却用刀子般的语言伤害自己的家人。

他不以为然，还觉得自己的“谦虚”是一种美德，最后才表示出对我没有像朋友家女儿那样“功成名就”的失望。我则告诉他，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长大，我能长成现在的样子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和父亲吵完，彼此都沉默了很久。我开始反思自我的言行，并为想改变父亲的执念忏悔。我意识到这次回娘家，是老天给我机会去处理我的人生课题和卡点。

我照见了自己的无明，意识到这次回来是最后的一次机会让我回炉重造。这样想的时候，我能够尊重他们的相处模式了。

毕竟，两个人争争吵吵了一辈子，也没有影响他们作为农民成功培养了三个儿女，白手起家创造了百万家业，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方圆数里口碑与信誉极好。

相较于他们而言，我难道不应该自惭形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