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太宰治其作其人

不知不觉，《人间失格》已经登上畅销书榜很久了。

初识太宰，大概是在五年前。在书店里闲逛时，不经意间看到了这本刚译出没多久的书。初读便觉太宰此人甚是可怕，像是能看透读者一样。后来索性又追着入了太宰的其它作品。在相关影视作品大火的热潮下，《人间失格》逐渐广为人知，读的人也愈发的多。现在再回头读太宰的文字，不由得想记录下自己对于太宰的一些感想。

谈到太宰，多数人的印象便是“消极、颓废”。这样说也不无道理。毕竟太宰文学生涯后期的代表作大多充斥着一种斜阳晚照的颓靡之风，让人顿觉此人甚是消极。不过也不完全如此。就性格而言，“因为佐藤春夫先生曾在小说中写到太宰先生相当颓废，而且是一个性格有问题的人，加之大家万万没想到您是一位这么认真、这么规矩的人。”（《富岳百景》）由此可见太宰在生活中并非完全是一个阴郁之人，也不似大庭叶藏（《人间失格》主角）一般用搞笑来掩饰内心。

太宰在与石原（津岛）美智子婚后所表现出来的文风相对而言更为积极一些。在其夫人的帮助下，太宰尝试使用多种写作方式，多次变换写作视角，在当时可谓是开了以女性视角写作的先河。在其文学生涯中期，文章多节奏明快而不压抑，文笔细腻而不琐碎。内容以日常生活为主，涉及到一定的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这恰是符合他所说的要做一个“市井的小说家”了。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其作品主基调仍是灰暗的。其父及其家庭对太宰的生活方式和性格的塑造不无影响。太宰出生于贵族没落时期，父亲忙于政治事务，家中人口众多，太宰多由保姆照看。兄长对太宰照顾的更多一些，不过多数时间里，他是缺乏亲情的温暖的。然而，几乎在每一部类似自传性质的作品中，太宰都会透露出些许对于家乡的思念之情。他大概是一个无比期盼亲情的人吧。

太宰的作品多为“私小说”。在很多作品中，你都能看到作者以不同的身份登场。小说内容多取材于自身生活经历或身边人的经历，有着很明显的“太宰痕迹”。比如《人间失格》中多次投水殉情、妻子背叛、年轻时加入左派政党等情节，都是来源于作者自身的亲身经历。而《维庸之妻》中的大谷、《Goodbye》中过世的文坛大家与风流韵事缠身的田岛、《斜阳》中的上原与直治等，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太宰本人的影子。由此可见，太宰是无比重视描画自身的。

在太宰的作品中，有几个词汇出现频率较高：我，世人，信任与怀疑，罪。他将自己与世人对立起来，这构成了太宰文学中永恒的两极。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认为太宰是一个伦理上的自我中心者。与利己主义者不同，他并不重视自身利益最大化，而是可能为了表现自身而牺牲自己的实际利益。通过作品中的人物来剖析自己，太宰不是第一个，但他对于揭露自己内心阴暗面的执着倒是极其少见的。在作品中，太宰不愿以积极阳光的形象示人。但他仍希望被认为是一个“神一样的好孩子”（《人间失格》），这倒是颇为有趣了。

《人间失格》在青少年人群中成为畅销书，不仅是因为太宰的文字反映了部分年轻人的心理。这种与自传极其相似的文字，无疑吸引了许多乐于窥视他人隐私之人。这种心态就像现在许多年轻人乐衷于翻看部分明星的八卦新闻一样，能够获得一种知晓隐私的满足感。其次，我个人认为，太宰在“向世人示弱”。如果说三岛由纪夫代表“刚”，那么太宰治就代表“弱”。柔弱，从文字中便能清晰地体现出来。正如大庭叶藏通过搞笑来讨好世人一样，太宰在通过示弱“讨好”读者。放大自己的弱点，揭露内心的不安，通过示弱来博取同情与共鸣，这一招无论是对读者还是女人都屡试不爽。这种技巧恰好切中人类同情心的要害，也算是太宰对于人性的深刻洞察了。

害怕与人交际，用搞笑来掩饰内心的恐惧，不懂得世间的成规旧俗，沉迷于一段又一段的恋情之中，通过酒精麻痹自己，许多人都觉得自己与太宰像极了。然而真的是这样吗？绝大多数人并不是吧。觉得自己像大庭叶藏的人很多，真正懂太宰的人很少。他们只是在用叶藏作为他们愤世嫉俗、格格不入的挡箭牌罢了。真实的太宰也是一个为了生计犯愁，勤恳工作，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的普通人，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