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影沉月
(一)
我自小父母已不在人世,被人收养,寄人篱下。十三岁那年无意中撞破了江湖中赫赫有名门派的不耻之事,而遭人追杀灭口。
收养我的人不愿为我惹上麻烦,于是将我赶出门去,自生自灭。
三天三夜,我在浑浑噩噩中不眠不休的逃命。我在意识逐渐淡薄之时,闯入一个幽静的山谷。
山谷静谧不见来人,杀我的人逐渐逼近,我已气尽力竭,瘫软在地。我想,我这次大约是必然要去见我的爹娘了。
我轻轻闭上双眼。
然而,我却并没有死。醒来后,第一时间便是握住枕边的剑挥向眼前的师傅,却被他轻易制住。我昏迷许久,神智不清,刚恢复意识时自以为还在逃命,便出于本能便将眼前的陌生男子错认为追杀我的人。
他话不多,我从零星的片语中知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而追杀我的人也已死在他的剑下,我才稍显安心,细细打量着我的救命恩人。师傅是一个俊逸潇洒的年轻男子,好看的不似凡尘中人,他的眼里流淌着浓郁的深沉,让人无法直视。
师傅本是不愿收我为徒的,他本意是让我伤好了就走,任我苦苦哀求,泪眼婆娑也无动于衷。
我说,即使不做徒弟,做婢女也行,只要让我留下,有一席安身之地便好。我可以做任何粗活,也可以陪着他,让他不再孤单一人。
他听了我的话,却不露悲喜,只说,“在我身边的人都不会长久。“
他说这话时,语气淡然,有说不出的清冷寂寞。
我一连几天几夜,跪在他的门前,任风吹雨打,决然不起。我重伤初愈,又几日水米未进,终是支持不住,又倒了下来。
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原来的床上,他坐在榻前,望着我,“你这又是何苦?”
我自小寄人篱下,善于察言观色,听出他此时语气里的已有微弱的动容。
我泪眼纷纷,“我自小父母被仇家所杀,我孤苦无依,现下又有仇人追杀,先生若是赶我出去,恐怕救了我也是白救了。”
他沉默半响,微微蹙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润月”我恭敬的答道,“我儿时,父母叫我阿月。”
“阿月”他低低的叫我的名字,目光却是望向窗外。那一刻,我分明感到他的神情有些哀伤。
“好”过了许久,他对我颔首,“我便收你为徒。”
从此,我便留在谷中。我每日勤奋练功,勤于打扫。每件事都努力做到尽善尽美,在师傅面前也师傅恭敬乖巧。
我是寄人篱下的孩子,我需圆滑懂事,才能求的一席安身之处。
这是这么多年,我学到的东西。
“阿月,你不必如此。”师傅看出我的心思,是这么对我说的。
“没关系,”我低头恭敬谦和的样子,“这是阿月应该做的。”
师傅便不再言语。
我能看出,师傅教我武功,并不是十分上心,但这并无关系,我只是想留在这里,留在师傅的身边,足矣。
我与师傅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对,却始终觉得他如梦一般若即若离,近在眼前,我却始终无法触及他的衣袖。他总是神色淡淡,目光清澈而深远,我不敢直视他的眼,更无法看清他的心。
岁月悠远沉静,我便在师傅身边,安静的长大。
师傅每天都要在竹屋旁的一棵樱花树下坐会儿,他说那是她妻子生前亲手种下的,我不知道师娘全名,只听师傅唤她阿樱。阿樱是落入万丈悬崖的,不见尸首。他搜寻一年未果,便日日守着这樱花树。
每当师傅静坐在樱花树下时,我便独自练剑,回首间,我看见他温柔的表情,深情而寂寞。
师傅有时在亭中作画,我便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一朵朵墨色的花在他的笔下绽放,山峦流水,清冷飘逸。我侧过身子看着师傅,衣袖浮动,俊逸的侧脸仍是神色淡然,我只觉他本身便是一幅画,融入这墨色的湖光山色之中。
他在作画,而我在赏画。
我爱上了这副画,也爱上了画里的他。
(二)
有一次,师傅坐在亭中,我在庭院里练剑。
我却听见师傅唤我,“阿月”,他的声音很轻,宛如一声叹息。
我停下手中的剑,道,“师傅,您叫我?”
师傅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我看见他正望着手中的一个同心结出神,目光有道不清的悲戚忧伤。
那是一个用女子青丝编织而成的同心结,或许是师母娘留给师傅的,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后来,我见到了那同心结真正的主人。
师傅每月都会出去三到五天,师傅孤身一人,妻子也已亡故,谷外,到底有什么在牵绊着他?
当师傅将那个昏迷的女子带回来的时候,我便知道,她就是师傅在外的牵绊。
她中了毒,昏迷不醒,师傅封住了她的穴道,吩咐我好好照顾她,便出了谷外。
我细细打量着昏迷的女子,她眉目清浅,如月宫仙子般清丽秀美。师傅说他最爱的人已经死去,那么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我胡思乱想之际,师傅已然归来,他带回了传说中的仙草,名唤月芝草,并吩咐我将其熬成药。
原来师傅是出去找药了,可是能解毒的方法不止一种,为何师傅要大费周章的去找如此珍贵的药草。
“她中的毒,此毒虽不难解,却容易留有后患,月芝草可取其后患,”师傅淡淡的说,“你莫要多问,去熬药吧。”
我捧着药,走出房门,转身的刹那,我看见师傅的手轻轻拂过她脸上的尘土,那神情只有他在樱花树下自言自语时才出现过,那画面无限温柔,却瞬间刺痛我的眼。
我把药熬好时,那女子已经醒了,我端药进门,正好看见她望着师傅那双幽然浓情的眸。
当师傅唤我“阿月”时,我分明看见她的脸上血色褪尽,她的目光渐渐凉了下来。
我后来我知道了,她是师傅的第一个徒弟。
或许她是不喜欢我的,在我唤她“师姐”时,她说,“不要叫我师姐,我早已被逐出师门。”语气决然。
说话时,她并没有看我,而是直直盯着师傅,目光满是倔强。那一刻,我知道,她的眼里除了师傅,再看不见别人。
她喝了药后,再次昏昏沉沉的睡去。
她叫碧月,是师傅的第一个弟子,却因为爱上师傅未果,便决然而去,独自游走于江湖。
我突然有些钦佩这个孤寂而倔强的女子,我在遇到师傅之前可以独自飘零于世上,我在遇到他之后,怕是再也离不开他了。
她昏迷后的几日内,一直由我照顾,师傅每日都会询问她的身体,除此之后便鲜少言语。
师傅从未进她的房,却每日深夜都会再她的房门前伫立许久。每当这时,我便在樱花树下默默的看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他孤寂的身影,静默了时光。
我听见他喃喃道,“阿月”。
有淡淡的哀伤蔓延上我的心间,有多少次,师傅叫着我的名字,却是思念着那位名为碧月的女子,那才是他的“阿月”,甚至师傅愿意留下我也是沾了她的光。
儿时,我问爹娘,为何要给我起名为润月。爹把我捧在怀里,满眼溺爱道,因为我的女儿长大一定要像月亮那么美。
却原来,我成不了月亮,只能成为水中的一抹浮影。
他转身看到我,并无言语,淡淡的从我身边走过,我看见他清冷的神色,在墨一般的夜中晕染开。
数日后的夜晚,我正在院中练剑,碧月从梦中醒来。
我看见她走出房门,师傅也看见了她,我清楚的看见,她出现后师傅的目光就再未移开。
她仍旧只是望着师傅,未曾看我。她缓缓的向师傅走去,宛如夜间悄然绽放的幽兰,沉静而优雅。
我默默退下,离开之前,回首望去,我看见君子佳人,并肩而立,那一刻,我仿佛嗅到了地老天荒。
而我,却只能在远处观赏。
碧月不唤他师傅,唤他朝寞。这是师傅的名字,如朝阳一般耀眼而寂寞的男子。
我听见碧月清澈的声音,她说,“你可愿让我做你的妻?”
那一刻,我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双手紧握,指甲深深的陷进皮肉里。
师傅拒绝了,他拒绝的时候目光看着那颗樱花树,我看见碧月惨白的笑容,心碎一地。她只道师傅是忘不了师娘,而我却明白他的动摇,他的不舍,唯有阿樱可以帮他坚定。
他拒绝了碧月,也封闭了自己,并非无情,却只是深情。
那晚,碧月离去。她离去之前,我听到她在向师傅约定来生。她说的话,宛如诀别。
次日清晨,我在庭中练剑,师傅坐在樱花树下望着碧月的同心结出神。
同心结,一结同心,永世缠绵。只是,这纠缠的到底是爱恋,还是孽缘?
师傅神情哀伤而落寞,我却不知为何瞬间愤然,手中的剑在一个招式收回后,突然指向了师傅,我感到自己用尽了全力,师傅并未抬头,右手衣袖轻挥,我便连人带剑跌到了一旁。
我跌倒在地,却毫无损伤,我知道是师傅手下留情。
师傅抬起头,淡淡道,“你做什么?”
我从地上站起来,在师傅面前低下头,一如既往的顺从恭敬,“润月在帮师傅回神。”
我听见师傅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忍不住追问道,“师傅,为何不把碧月师姐留下?逝者已逝。”
“我昔年仇深似海,阿樱对我不离不弃,最终还为我而死。他们杀不了我,我却救不了她。”师傅轻轻闭上眼睛,喃呢,“我不能对不起阿樱。”
突然他睁开双眼,深深的望着我,仿佛要在此刻把我看透一般,他说,“逝者已逝,那生者呢?”
我在他深沉的目光中感到退怯。
他接着说,“昔年,我曾杀人无数,终将天意难恕,不得善终。”
我瞬间如遭雷击一般,只觉天地混沌,师傅何时从我身边离去,也未曾注意。
(三)
也许,师傅与碧月,真的是一别永远。
碧月走后,师傅便遭受大敌。师傅昔年的仇人,结成了同盟,骤然而至。
原本幽静的深谷此时血雨纷纷。师傅被各大门派的弟子围住,他站在一地的尸骸中央,衣诀翩翩,白衣染血,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不见悲喜。一时间,竟无人敢再上前。
夕阳西下,我从人群中慢慢走出来,缓缓将手中的剑指向师傅。
“对不起,师傅。”我面无表情道,“我来,是为我父母讨债。”
师傅年少时,是浮辉教主唯一的弟子,而浮辉教,便是江湖中一段梦魇般的过往。
传闻,浮辉教在江湖中魔教中占首席之位,其教主曾拥有至上武学,让整个江湖为之耸动。浮辉教主只有一名关门弟子,少年有成,却鲜少现于江湖。他本是下一任教主的唯一人选,却因爱上敌人之女被逐出教派,远走天涯。后来,浮辉教主因遭门人陷害而走火入魔,武功尽失。江湖上各大门派便各自派高手乘虚而入,意图剿灭魔教。
教主散尽武功,而他的弟子又远走他方,浮辉教便如一盘散沙般任人宰割。浮辉教主亦不堪受辱,当众自尽。
浮辉教主的弟子闻讯,从万里之外赶来。然而当他到达之时,却刚好见到其师,拔剑自刎而未及阻拦。
人们终于见这位传说中的弟子,他如星辰般俊逸,却如黑夜里的修罗一般凌厉。
当日,所有前去剿灭魔教的人均死在他的剑下,无一幸免。自从,他便如传说中,不知所踪。
而我的父母便是多年前浮辉教大战中死在师傅手中,师傅俊逸如神,却是毁掉我温暖生活的人。而我自小便立志报仇,我之所以会来到师傅的身边,便是报仇计划的一部分。
我与师傅,就这么在夕阳中对视着,这是我第一次敢正视他的眼睛。恍惚间,身边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只剩我与他,在这天地间对峙着。
师傅望着我,目光深不见底,他淡淡的说,“润月,你既是为父母报仇,那就来吧。”
此时此刻,他终于正视与我,然而叫我润月,却不再叫我阿月,亦或许我从来都不是他的阿月。
我挥剑上前,我多年苦练武艺,却依然在他手中走不到一招。他单手捏住我握剑的手腕,我被他反手带入怀中,我的后背贴住他的胸膛,被他捏住的手腕将剑抵在了自己的喉咙。
我想,这次我是真的要死了,父母之仇,我已尽力,最终死在师傅手中也无憾了,我在夕阳的余晖中缓缓闭上眼睛。我与师傅相处已久,却从未离他如此之近,那一刻,时光宛如静止,我唯一能感知的便是师傅胸膛里那颗心,缓慢而温柔的跳动着。
然而,当所以人都以为师傅要亲手了结我这叛徒性命的时候,他却放过了我,他用内力将我震出,我的身子飞出人群之外,却毫发无伤,他甚至没有夺我的剑。回首间,人群再一次涌向师傅,我望着手中的剑怔怔发呆。这是我此生第三次向师傅挥剑,却仿佛已用尽我全生的力气,一时间,我竟连剑也握不住了。
突然,我只觉脖颈一震剧痛,我再次被人用剑抵住。是这些被我引来杀师傅的人,制住了我,我本是在他们的授意下来到师傅身边,然而现在他们为了要师傅的命,却也不顾我的死活了。
我听见他们对师傅说,“朝寞,你武功高强,我们讨不到便宜,这个丫头是我们派到你身边的,她背叛了你,你却不伤她性命,可见你真当她是你的徒弟,今日,你若不缴械投降,便让这个丫头。。。”
我心下茫然,只觉有笑好笑,却不知道是笑他们,还是笑自己。
然而,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喷涌的鲜血灼伤了我的皮肤,却不是我的血。那个用剑制住我的人,话还未说完,便再无法吐一个字,他的身体慢慢倒下,我却根本未看清,师傅是如何出的手。
“无耻之尤”我听见师傅的声音透着陌生的冷意。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他救了我,却也不再看我。
而我瘫坐在地,潸然泪下,心如死灰。
(四)
碧月来了。
我不知道她如何得到的消息,只知当我回过神时,便看见远处一个绿衣女子从山水之间策马而来,衣袖猎猎如风,带着无限温柔。
她下马,走入人群中,缓步师傅的面前,从容而决然。
“朝寞”她轻轻叫师傅的名字,声音轻如细霭,“我来了。”
我看不清师傅的表情,却看清了他的目光,他隐忍的爱意,夜一般的寂寞而深情。那个如月光一般清浅而孤寂的女子去而复返,只是为了回来陪他同生共死。
自始至终,她都一直都望向师傅,除了师傅,她没有看向任何人,也没有看向我。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她是师傅的阿月,是天上的明月,清丽柔和,举世无双。而我不过的水中的浮影,我是她的倒影,她却从未正视过我,那样一个孤寂而清晰的女子。
师傅与碧月并肩而立,联手迎敌。战局再次混乱,我却有一丝奇异之感,只觉自己只是个过客,昨日种种不过为了成就了今日他二人的传奇。
自碧月出现的那一刻,天昏地暗,与我无关。
混战从黄昏持续到了深夜。
师傅少年有成,此时的武学造诣更深不可测,而碧月虽然年轻,却也技艺卓绝。他二人虽都身上多处受伤,却终于联手退敌。
前来围剿的各大派高手尸骸一地,侥幸未死的也惶然逃命。
一时间,空旷的幽谷竟又再次只剩下我们三个。
人们散去后,重伤初愈的碧月终于体力不支,单膝跪地,她脸色苍白,却回首对师傅微笑,她的笑容如昙花一般清澈优雅,却让我无地自容。
师傅的表情奇异似乎有些悲哀。突然,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他在碧月的惊呼中,颓然倒下。
碧月飞身上前,在师傅落地前搂住了他,我第一次看见她惶然失措的表情。
阿月。师傅轻唤,这次却是对着碧月的,我想,他心里必是无限欢喜,他终于寻回了他的阿月。
“阿月,我大限已至,也不愿你看见我离去的样子”师傅轻轻握着她的手,目光温柔而悲戚,“你同我早已诀别,你,就此离去吧。”
碧月,不再说话,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最终,她轻轻的放开了师傅,决然转身,我看见她眼里一闪即逝的泪光。
她策马绝尘而去,此去经年,永不相见。
师傅不断咳着血。我看着他,跪坐在原地,不敢上前,无论是拥抱,还是了结,我竟都没有勇气上前。
“阿月,”他轻轻叫我,“你不必难过,你为父母报仇,天经地义,我满手鲜血,终将天意难恕,死在你手里,也算无憾了。”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说自己大限将至,并非各大高手的联攻,而是因为中了毒。那毒,是我日积月累,一点一滴,亲手加入他的饭菜。他知道,却依然放任我的作为。
原本他是不会死的,月芝草可以解他的毒,他却用它来救碧月。在碧月向他告别时,我看到他眼里的动摇,却最终融化在对阿樱的誓言中,我想,他是深爱着碧月的,却为了死去的阿樱,将对她的爱留在了心底。
白日,当我被困在师傅怀里时,所有人都以为我会死,我却听见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阿月,我死了,你便自由了。
这个如朝阳一般耀眼而寂寞的男子,用他的生命,守住了对阿樱的誓言,换得了碧月的性命,成全了我的自由。
他曾经问我,逝者已逝,那么生者呢?
却原来,生者指的不是碧月,而是我,他说自己天意难恕,也深知我陷于仇恨之中,他只觉此时,欠了我的债,于是便用死亡换回我的解脱。
他拒绝了碧月,为了阿樱,也为了我。
我痴痴的望着师傅,他说,阿月,你自由了。他杀人如魔,此刻,却如佛一般对我微笑,而我在他笑容中泪流满面,匍匐在地。
(五)
我是没有亲眼看见师傅死去的。那夜,我看见师傅跌跌撞撞的走向阿樱坠落的那个山崖,我想,他是想在和阿樱死在一起的。
师傅走后,我去祭拜了我的父母,之后,便再次回到了师傅住的山谷。
父母死后,我一生飘零,唯一让我得到的安宁,竟是在仇人的庇护之下。
我坐在师傅常坐的樱花树下,纯净素雅的樱花纷然落下,我恍惚间又见到了那个清逸绝尘的男子。
我看见不远处的地上,青丝挽成的同心结静静的躺着。是师傅落下的,他要去见阿樱,断然不会带着碧月的信物。
一结同心,永世缠绵。这纠缠的,是爱恋,还是孽缘?
我的短暂而悲戚的一生,时时刻刻受到他的羁绊影响。然而父母之仇,不得不报,我只有亲手葬送了我挚爱一生的男子,也葬送了自己的心。
我靠在树干,手里握着曾给师傅用过的穿肠毒药,从容的喝下。
碧月是天边的明月,举世无双,她离开师傅,却依然优雅坚定。我不过是水中浮影,优柔而软弱。师傅的离去带走了我所有的信念与执着。
我的意识变的浅薄,天空渐渐透明。我的一生被仇恨羁绊,被痴情纠缠,此刻,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与解脱。
生命临了之际,我只盼忘川之水可以洗净前生的幽怨,来生与师傅的相遇只是一场纯净的邂逅,没有忧伤,没有羁绊,而我能够自由而随心的伴在师傅左右,不见流年,唯有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