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非梦|八十四、梦醒（上）

“也许是吧，黑白鬼好像是这么叫来着。”獓因不在乎地道。年岁太长，他都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他放下捂腹的手，伤口已经停止出血。

这是她第一次跟獓因对话，她咽了咽喉咙，问出了缠绕心中已久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追着我不放？”

“因为你是从地府出来的，见过那鬼地方。你应该能理解我，被关在那里，是怎样的痛苦！”獓因直直盯着她，眼里充满幽邃，“我可以帮你，跳出轮回，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可以跟你的华林、你的父母一起在这个世界里生活，没人会再来打搅你们……”

“不，华林是华林，我父母是父母，他们不是同一个时代的，根本不可能共存！”

“外面或许不可以，但在这里，一切都可以。只要你想要的，就算是帝位，我也能给……”

“我不需要！”庄悦天斩钉截铁地道，“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想过普通的生活。你说的那些，都不是该属于我的。”

獓因嘴角一裂，笑了笑，“我和你一样，也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如此而已。看来我们终究还是一路的……”

“不！我跟你不一样！我只是个普通人，会生老病死，过完这辈子，还有下辈子。而你……不生不灭，永远只有一世，你根本无法体会做人的感觉！”

獓因被她戳中，怒意陡然升起。他举起满是鲜血的手，提醒了她庄妈的存在。

庄悦天立刻回头：“妈！”

庄妈倒在地上，长发凌乱地盖在脸上，一动不动。庄悦天立刻冲了过去，獓因也同步向前，庄悦天伸手一拦，竟将他截住了。她这时才发现，萧孟氏送她的手镯，就戴在她的手上。从前她只觉得手上有重量，却看不见也摸不着。定是这獓因使坏，用障眼法挡去了镯子的身影。

只要有了这镯子，她就有了与獓因抗衡的力量！

她幡然醒悟，再抬头，獓因已不见踪影。她赶紧转身将庄妈扶起。

“妈……娘？”从发间拨出庄妈的脸，竟已然变成了齐云月的模样。她气若游丝地躺在庄悦天怀里，尽力开口道：“清儿……娘……对不起你……”

齐云月举着手，抚向吕清盈的脸。可她没有力气，只能把手放在女儿的心口。

“娘……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吕清盈不敢相信，她居然还能再见齐云月；更不愿相信，齐云月会在她的怀里，再死一次。

“我……执念太深……附在扇中……黑大人把扇子……放在你的枕边，我……入了你的梦……清儿……回去吧……他在等你……”

“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娘，我该怎么办？”

“寻……寻联系……你与晋时……联系……”

“娘……”

齐云月话未尽，消散在吕清盈的怀中，独留她悲怆的哭喊声。

庄悦天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一切都是她最熟悉的模样，只是最熟悉的两个人都已经不在了。一想到父母，她不禁双拳紧握。

可恶的獓因，居然假扮成她老爸来戏弄她，这笔债，她定要讨回来！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她分不清是庄妈还是齐云月为她做的。她们都是她的娘，都是疼爱她的人！一个远在千年之外，一个已经烟消云散，错过这一顿，此生她都再没有机会吃了！

她坐了下来，大口地嚼着每一碟菜，泪水无声地肆虐。她明明想要品尝每一口的味道，却什么也吃不出来。直到肚子里的菜塞到了喉咙顶，她还在不断往嘴里送。

“呕……”她的胃终于扛不住，迫使她将刚下肚的都吐了出来。

看着还剩大半的菜，她只恨自己不是个酒囊饭袋，无法把这些全都吃尽！

吃饱喝足，才不算辜负庄妈和她娘的心血。她抹了抹嘴，接下来，要好好跟獓因算总账！

齐云月消失前，曾说过让她去寻“晋时的联系”。她能想到的，无非就是冷华林、萧白、萧玄。可这里是她的世界，他们都不该出现，总不能让她造一个出来吧？

她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办。眼下唯一属于晋时的，只有她手上的镯子。可这镯子除了帮她挡了獓因一击，之后再无用处。她试着跟它对话，它也不回答，实在恼人！

“与晋时的联系……”她突然想到了还有一个人——林栖！

虽然他是现代人，但他与灵犀长得一模一样，定是有什么关联。否则怎就那么巧，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打定主意，她重回到林栖楼下。刚举手要按门铃，她又犹豫了。

对林栖而言，她不过是萍水相逢。之前已经打扰过他一次，这次更是不请自来，不知对方会不会对她反感？

可林栖是她眼下唯一能想到的人，放眼这个世界，也只有他跟晋时有关联。除了他，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人。为了不辜负齐云月，被人讨厌，也要硬着头皮上！

庄悦天晃了晃头，将杂念甩了出去，按下门铃。

“哪位？”

“那个……是……是我……吕清……”她定了定心神，没错，她就是吕清盈！

林栖开了门，她上了楼。可一进门，她就愣住了——獓因此刻正坐在沙发，林栖变成了灵犀的模样，被他钳制在手。

“四小姐！”

“灵犀！獓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