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非梦|十二、逃跑（上）
吕清盈也沉浸在琴音之中，久久没能离开那林间溪水之景。这些女子，虽然迫于生计，沦落风尘，心境却很高。她们色艺双全，见识远非一般女子所能企及。只是这样的女子，沾染了风尘，纵然拥有倾城的容貌和绝世的才华，也会被弃如敝屣。哪怕是像她娘那样，风月场中人人追捧，一旦嫁入夫家也难免被人所诟病。她从心里敬佩这个月娘，也衷心希望她，能够找到自己的知音人，可以脱离风尘之地。
假母适时地走到台上，尖起嗓门，叫道：“我知各位垂涎月娘已久，今日人多，若要一个一个说，怕是明儿早上也说不完。这样，凡是要答题的，请先出一两银子。”
话一说完，立刻引起底下的一片不满。
呵，刚刚还说无论富贵贫穷的，这会又说要先收钱，这假母可真是精打细算，一丝赚钱的机会都不放过！
好不容易压下了底下不满的情绪，知道自己无望的嫖客只得悻悻地坐下，继续搂着自己身边的女子，调笑嬉戏。假母笑盈盈地将目光扫向二楼，道：“各位贵公子，可有人试一试啊？”
“我来！”二楼对面的一个隔间，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高呼一声。一旁的小厮跑了过去，接过银两。男子转身望向台中央的月娘，道，“方才听月娘琴音铮铮，想必是想和知音人，在花前月下，共赏良辰美景。”
他说得很自信，可惜台中央的月娘不置可否。假母接着高呼到：“还有人愿意一试么？”
“我来！”说话的是他们这边的，她无法看见那人长什么样，只听见他用鸭子喉咙说道：“莫不是月娘想和男人翻云覆雨了？哈哈哈……”
他的话，引起众人一起哄笑。月娘也未见恼怒，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依旧未动。假母打了个圆场，继续发问。问了十来人，依旧未有人答中。倒是假母看见小厮跑来跑去地收银两，眼里藏不住地高兴。此时，众人的兴致渐淡，话语也有些急躁起来。假母见差不多了，朝月娘使了个眼色。
她看着舞台上任人鱼肉的月娘，哀叹一声。幸好她娘早早就脱离了红尘，虽然日子过得不怎么样，但也比在这里的好。
“我来试试。”突然，秦辉然开了口。她一愣，回头看了看他，坐直了身体。
小厮跑了过来，收了银子。他站到了栏边，双手扶着，居然有种君临天下的感觉！她晃了晃头，重新看向他。依旧是哪个毛头小子，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猥琐，哪来的君临天下的霸气啊？
“月娘可是思乡了？”
话一出口，月娘抬头看了看他，朝他一笑，行了个礼，然后在假母耳旁说了什么，便上了三楼。假母眉开眼笑地说道：“月娘已有答案，恭喜这位公子了。来人，带他上雅间。”
小厮笑嘻嘻地跑过来，恭敬地说道：“公子，请。”
“走。”他牵起她，跟着小厮走了出去。
“那个……你去就好了，我去……不合适。”她挣扎了一下，但被他拉出了隔间。
“无妨，带你去见识见识也好。”
见……识？他拉着她，一路淫笑着上了楼。
哼，人小鬼大！不过十八就如此放肆，日后肯定是个花心的主！
三楼，已隔开了一二楼的吵杂声，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小厮领着他们到了里处的一间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月娘，公子来了。”
“请。”屋内传来一个娇娆的声音。
“请。”小厮点头哈腰，推开了房门。待他们进去，又机灵地关上了房门。
屋里一阵玉兰的清香，很是别致。入门便是客座，四周轻纱缭绕，月娘坐在里间的床上。
“月娘见过公子。”月娘撩开轻纱，走了出来。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上前一把将月娘搂进了怀里，捏着她的下巴，轻佻地说道：“小美人，多日不见，想我了吗？”
两人并在一起，月娘竟比他还高出半个头。
“公子，这位是……”月娘无限妩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注意到一脸娇羞的她。
“这是吕清盈，宁州城吕府的四小姐。”
“公子真是好本事啊，在成亲之夜将人掳走。你可惹了个大麻烦啊，又要让我们替你清场？”月娘凤眼一眯，语音柔软缓慢，似是娇嗔。
清场？难道她也是他的属下？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不过听月娘的话，葛岳泉定是已经知道她不见了，肯定派人到处找她。那今晚逃跑，有戏！
“怎么，这不是你最爱的事情么？”他越来越贴近她，眼看就要贴上了。
“那个……”她手足无措地站着，突然想起了一个借口，“你们继续，我去茅房！”说完，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哈，他有美人，果然没有再追过来！她迅速逃离香醉楼，按照还未消失的记忆，费了些周折，找到了风云庄的分庄。分庄的大门紧闭，门外有两个青衣人看守。胜利近在咫尺，她愉快地飞奔而去。就在脚要踏出拐角的阴暗时，突然双肩一麻，被人迅速一拦。即将出口的大叫也被人捂住，她被点了的哑穴，隐进了墙角的黑暗。
此时，风云庄的大门打开。一群青衣人鱼贯而出，三三两两地在街道上分散开来，有两人朝她们这边走了。他们刚没入墙边的阴影，便应声倒下。吕清盈只听到耳旁衣袖划破空气的裂帛之声。墙角处出现了一个小鬼，将刚刚倒地的两人魂魄勾了出来。她惊恐地看着一切，他们杀人竟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抱歉了，四小姐。少主有令，让我带你回去。你最好别再想着逃跑了。葛岳泉还活着，已经是少主的仁慈。若你再惹恼少主，恐怕风云庄有大劫。”低哑的男声在她耳旁响起，但她的鼻间却充斥着女人的脂粉香味。
少主？又是秦辉然！他到底是什么人，手底下尽是这样的高手。
身后的人叹了口气，抱起她，轻盈地跳跃在屋顶上。
吕清盈无法动弹，躺在他怀里，看到他的真面目。
月娘？
她被重新带回了香醉楼，放在里间的床上。
“少主，在风云庄门口接回的四小姐。”
“哼，就知道！”秦辉然嘬了一口酒，语气虽轻蔑，嘴角却扬起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弯，“表情那么明显，傻子才不知道她想什么。既然如此，为何这么久？”
“属下在门口等了一阵。”
他喉间溢出了轻笑，道：“这个笨丫头，也不枉我绕点路。”
他是刻意让她知道这里有风云庄的人，就是想看看这丫头会不会跑。果不其然！看来这丫头很欠管教，是时候让他见识见识他的可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