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故事（五）情窦初开

祖母中学毕业回家的那几天，她的母亲，曹家大房老太莫名其妙生了一场病，乡下的郎中说病情很是凶险，最好能去看看香头。曹老爷请来了看风水会的乡下道人，在家里摆起了阵仗做起了法事。道士说：曹老太的属相鸡犬相冲，家里请的长工凡是属狗的都得辞退，并且最好能过继一个属牛，龙或蛇的干儿子，或者找一个属龙的女婿在这一年结婚冲喜，增添阳寿。

于是，查遍了乡邻家的男孩子，曹家最后看中了一个叫阿毛的男孩子当干儿子，十岁，属牛。祖母陪伴在侧，看在眼里，她并不相信道士一说，但又没办法去挑战父亲的权威。

同时，曹老爷暗戳戳请媒婆为她物色良配，要说门当户对，只有对岸经营酒坊的吴家长子。年龄相仿，属相匹配，除了性格内向，看上去仪表堂堂，单是相貌就跟祖母很是般配，更别说家事业境了。七大姑八大姨都很满意，但唯独祖母不情愿，受过良好教育的她向父母竭尽全力争取婚姻自由，她的伴侣必须是她自己选择的，她把媒婆推出了家门。

为了缓和气氛，曹老爷暂时将这个事情搁置一边，让女儿专心打理水路航线财务，慢慢渗透不迟。

祖母，一个极有主见的女子，抛开固步自封三从四德的思想，开始追求内心真正的幸福。那个闯进她心房叫华宜的男孩，在她去苏州女子中学读书的那几年，经常书信来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身边的趣事，谁也没有说破。祖母觉得，华宜应该也是有意于她的，她要去捅破这层关系纸。

说起华宜，是小镇最东头一户农家的末子，家境不是很好，父母靠竹编为生，但这户人家的几个孩子都挺出色，大女儿嫁了国民军官，生活在上海机场。大儿子学了医学，在苏州开了个医管，而他是最小的儿子，自幼学习成绩好，现在在华氏兄弟办得怀芬小学当教书先生。

这一天，祖母处理好了码头的运转调度，就去小学找华宜。进门那瞬间，远处个头不高清瘦秀气的男生也看见了她，招招手示意去果育楼见面。

祖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华宜，年轻人的心就这样被打开了。虽然华宜年长几岁，但是在感情上却是比祖母更羞涩。相视一笑，便是最好的回应了。

在他们眼里，对方都是春风化雨般的存在。隔三差五借口偷偷去看电影，去听书，去看一池荷花，去抓一树知了。时间在不知觉里，沉淀了美好，坚固了感情。他们都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争取，是可以获得长辈们的祝福和认可的。

然而，就在他们一起在义盛桥头游泳的那一天，曹家伙计带着曹老爷的命令把祖母湿漉漉催了回去。一到大厅，乌央央一屋子人，曹老爷声色凝重的告诉祖母：吴家酒坊的大儿子，刚刚被绑架了，现在人在苏州地界了，绑匪要求一湾子（箩筐）铜钱银票赎回来，截止时间是半夜子时，要是凑不齐，就撕票。这不，吴家老爷来求救了，看一看咱府上现钱银票有多少？

祖母愣了一下，赶紧上了阁楼换好干净的衣裳，将书房里的账簿拿下楼给父亲过目。对于曹家来说，钱是有的，可是为啥吴老爷要来曹家借钱？祖母看了看一旁焦灼的吴老爷，心中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