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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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黄昏时分，我沿着家门口的路往东走。现在是四月份，天气不冷不热，路边的野花争先开放，荠荠菜开着紫色的小花，蒲公英开着黄色的花朵，还有不知名的粉色小花，它们在点缀着春天的景致。我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前走去，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路口，我站住了，不禁前后看了看，心想怎么又走到了这里，我魔怔了，经常会一个人走到这里，然后发现走错路了，又原路返回。这条路是通往斌家的路。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向我招手，我心想这人是谁呢？等走近一看那是我我心心念念的人——斌，我有点儿心跳加速的感觉，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在心里问自己，斌走过来，他看着我说：“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吗？我刚回来，在家很无聊，我们一起走走。”……

“嘀嗒嘀嗒！起床啦！请你不要睡懒觉！请你不要睡懒觉！早睡早起身体好，吃得饱，才能快快地长高。”突然我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手机里播放的是汪苏泷的歌曲《起床啦》，是谁老是放这首让人崩溃的手机铃声。我感觉鼻子好痒，慢慢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个小孩子的俊脸在我眼前放大，我见鬼似的大叫：“你是谁？怎么会站在我床边。”小孩子吓了一跳，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对我说：“妈咪，你别装了，我是你那无敌帅的儿子。”

我猛地一拍脑袋，才想起来我早就结婚了，孩子已经七岁了。我瞪了儿子一眼，搅扰老娘好梦。

真遗憾，多少次梦中只有我一人，茫然地站在相同的十字路口，不知梦里身是谁，路边不知名的野花露出灿烂的笑脸。今天好容易梦到他出现，还被手机铃声惊醒，我无语问苍天。

老公说我幼稚：“都是当妈的人了，还成天想初恋男友，你们要是真能走到一起，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没出息。”老公谜之自信，我经常给他讲我的梦，他不以为然，难道我早已经没有魅力了。

上一年级的儿子站在我床前，扑闪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说妈妈该起床了，爸爸已经做好早饭了，吃完你送我上学吧，我说：“那好吧，今天我开车送你。”儿子雀跃地跳起来，大声对他爸爸说：“老爸，今天我要妈妈送我上学。”老公在厨房答应着。很快营养早餐端上了桌，我也起床洗漱完毕，坐在饭桌旁，拿了一块面包，夹了番茄酱，然后又喝了一杯牛奶，儿子也坐在一边自己吃饭。今年以来我从老家来到西安，又重新找了份工作，跟我以前的工作大相径庭，我用了三个月才熟悉了公司业务，从这个月开始，工作的事情就理顺了，我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好好陪孩子了。吃完饭，我开车送儿子上学，老公也去上班了。

二

多少次梦中的我还是大龄剩女，我很伤心，实在不知道自己比别人差哪儿了，看着人家残疾人都领证结婚了，而我还是单身一人，内心多少觉得有些对不起爸妈。还好我爸妈都是很开明的人，没有逼婚，我一个人倒也潇洒快活，直到遇见纪凡。

那天我下班往宿舍方向走去，迎面走来了我的同学李伟，他身边有一个男生，高高大大的，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皮肤白白的，很干净，他穿着夹克衫，显得很精神。同学给我介绍说他叫纪凡，和他一个部门的，是工程师，大学本科毕业，计算机专业，家在江苏。我心想我又不查户口，你说那么详细跟我有关吗？我白了同学一眼，他个傻子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我跟他同事又不熟，犯得着知道这么多吗？再说我心里只有斌，李伟又不是不知道，还在那儿自顾自地说话。我拍了一下李伟的头说：“你的话怎么这么多？”李伟摸了摸他的头，嘀咕道：“说话就说话，干嘛打人啊。”我没有理他，李伟是那种一分钟不说话会憋死的人，上学时和我是同桌，上课老师在上面讲他在下面说，吵得我听不见老师讲课，为此我没少凶他，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最后我也就由着他去了。我礼貌地冲纪凡笑了笑。纪凡耸耸肩，表示他也很无奈，碰上这个话痨。

从那天开始，不知道是纪凡故意接近我，还是缘分，我下班时他也下班了，每次都能碰见他，我们自然地就一起往宿舍走，那时都在单位食堂买饭吃，我们经常在一起吃饭，一来二去就成了熟人了，有时周末不上班，纪凡就约我出去逛街，我一个人无聊也就答应了。

我们认识有半年时间，有一天，我们一起逛街，往回走的路上，纪凡对我说让我做他的女朋友。说实话我还没往那里想，我一直把纪凡当做普通朋友对待，我心里一直在等斌。当纪凡对我说了后，我沉默了几分钟，对纪凡说让我考虑考虑，毕竟是人生大事。

三

泰坦尼克号上映没多久，斌买了票请我看电影，那时我们刚上高三，每天学习都很紧张，很少有娱乐时间，那个电影我只听人说过，这在当时是一部巨著，但一直没有时间看，我们走进电影院时，人满为患，座无虚席，人们看得很投入，我也被电影情节所感动。影片以1912年泰坦尼克号邮轮在其处女航时触礁冰山而沉没的事件为背景，讲述了处于不同阶层的两个人穷画家杰克和贵族女露丝，他们抛弃世俗的偏见坠入爱河，最终杰克把生存的机会让给了露丝的感人故事。

当看到杰克把生的机会让给露丝时，我听见电影院里很多人在哭，我也被感动了，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这样的爱情故事太让人感动，斌给我递来纸巾，我边哭边擦鼻涕眼泪，我说：“好感人啊！”斌说：“是呀，要不怎么叫你一起看呢。“我们走出电影院是晚上八点，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往家的方向走。因为是周六，不用上学，斌送我到家门口，他再走二十多分钟就到他家了。

我和斌上高一时分到了一个班，从陌生到熟悉，他那时坐在我后面，他学习比较好，也很热心，谁要是遇到不会的题问他，他会很耐心地给你讲解，我经常问他问题，一来二去就很熟悉了。

有一天轮到我值日，晚自习下了之后，要打扫卫生，等我干完后，同学们都走完了，我的好朋友那天刚好有事情，提前走了，那时路上没有路灯，一个人走夜路我很害怕。

我们村里有一个姐姐晚上下晚自习，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黑漆漆的路上前后没人，那时是秋天，地里的玉米长得比人高，突然从玉米地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他把姐姐给强奸了，挺好的一个姐姐，人给疯了，最后跟我奶奶信奉基督教，精神状态时好时坏。

当我心情忐忑地走出教室时发现斌在门口站着，他对我说：“天太晚了，女孩子一个人走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吧。”我很感动，因为斌在附近租的房子住，他送我之后还得返回来，可因为害怕一个人走夜路，我没有拒绝。

我们边走边聊，斌是一个活波开朗的人，性格外向，人风趣幽默，他不停地说笑话逗我，很快我到家了，他看着我走进家中才转身离开。

后来斌给我写小纸条，说一些喜欢我的话，问我可不可以跟他做朋友，是男女朋友的那种，我想了想答应了。斌家庭情况好，人长得白净，学习又好，人也幽默，估计没人能拒绝得了他，我知道班上有两个女生喜欢他，而他对此没有反应，大概不喜欢吧，他说他喜欢我很久了，那天之后，爱情之花在我们心中生根发芽了。

这之后每个星期五下午，他会在我回家的路上等我，然后一起手拉手回家。每逢过节日，他都会给我送他精心挑选的礼物，直到现在我还珍藏着他的小礼物。我们两个分手后他的相片，还有写给我的情书我都销毁了，唯有那些礼物，我舍不得仍。他送我一个很精致的手工艺品，是一只帆船，希望我一帆风顺。还送我一个音乐人，打开盒子，里面是两个小人，一男一女，会唱歌，他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一辈子都不分开。

高三那年，他考上了南京理工大学，我没有考上，那年夏天我心情很失落，我不停地叮嘱他，到了学校要每周给我写信，过节日要送我礼物，不许看别的女生一眼……

他走的那一天，我去车站送他，车开走了，我站在路边一直看着他，直到车转弯看不见。

我复习了一年，自他走后，我经常做梦梦见他，跟他一起散步，跟他一起看星辰大海。

高三复习那年，我学习很紧张，斌也会隔三差五写信给我，刚开始他的信每周一次，到第二年，他的来信渐渐少了，我那时快高考了，根本没时间理会这些。高考完后斌给我写了一封信，我认真地给他回了信，他说他快放暑假了，回来请我看电影。

七月份，高考成绩出来了，我考上了二本，八月底录取通知书来了，我上了西安一所大学。

那一年是我梦碎的一年，斌暑假回来跟我见面，他说请我看电影，我见到他很高兴，笑着问他有没有钱，他说当然有，我说让我看看，说完我伸手去他兜里取钱包，他没有防备，我想看看他钱包里有多少钱，不想打开钱包的那一刻，他和一个女孩子的照片出现在我眼前，照片中的女孩子明眸皓齿，长得很漂亮，满脸幸福地依偎在他身旁，我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我久久没有说话，斌见我不说话，问我怎么了？我拿着照片问他：“那女孩子是谁？”他支支吾吾地说是他大学同学，他说：“这照片啥时在我钱包里了。我不知道呀。”我问：“你新女朋友？”他说不是，鬼才信，女同学的照片怎么会在他的钱包里？我把钱包递给他，转身走了。他追上来解释说他们是普通同学，那照片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同学去露营时，其他人照的，不知道怎么会在他钱包里。我不理他，径直走了。那个暑假他约我好几次，我都没去。

后来他给我写信说那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人只是普通朋友，我再没有回信。那天回家后我除了他送的礼物，其他东西都被我销毁了，一起销毁的还有我们的青春。

斌还给我来了几次信，让我不要介意，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已经分开了，他会一直等我，让我不要胡思乱想。后来我们都上班了。

四

过了两个星期，纪凡约我见面，问我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说考虑好了，我答应你。

那几天我想了很多，斌大学毕业后留在了上海，而我在老家找了一份工作，斌让我去上海，他说上海工作的机会多，可我怕，那一次的事情在我心里留下了阴影，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他背叛你一次，就有无数次，我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

对于纪凡，我想我应该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了。他是南方人，很聪明，高一时学习很好，到了高二不好好学习了，因为他觉得老师不管自己，遂起了玩心，高考失利，上了咸阳的一所大学。上大学时他学的是数控专业，本科他夸科报考了计算机专业，考试成绩第一名。我妈说男女两人离得越远，他们的孩子就越聪明。一个南方人，一个北方人，他是理科男，而我是学文的，他内向，我外向，两个人刚好互补。

我决定不再等斌了，我应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这之后我们成了男女朋友，正式开始交往。他做饭很好吃，以后下班了我们自己做饭吃，我负责刷锅洗碗，他负责洗菜炒菜，我们两人分工明确，日子过得很和谐。我问纪凡，你啥时候学会做饭的，他说上高中时学会的，那时他寄宿，自己租房住，有时外面买的饭不合胃口，他就自己学着做，没想到他在做饭方面很有天分，第一次做饭味道就很好，这之后他对做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人又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我们北方男人都是大男子主义，很少会做饭，用他们老妈的话来说，男人是在外面干大事的，做饭打扫卫生这些活儿都是女人该干的。可我觉得会做饭的男人，无论是情商还是智商都是超高的，他们一生不会过的很差。

纪凡是个书呆子，特别爱看书，尤其是计算机方面的书，而且人特别轴，当不了领导。我好朋友说我们两人的性格很不一样，纪凡几乎不怎么爱说话，她很奇怪我怎么会找这样的人做终身伴侣。我说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吧，他从南方来到这里是为了与我相会，这是纪凡说的。按他的学习成绩，高中三年好好努力，上一所名牌大学没有问题，可最终却来到了北方一个不知名的大学，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纪凡业务方面的能力很强，公司经常派他去各地出差，给其他公司调试机器，我们公司的机器出现故障，经他一修理，很快就能找出毛病所在。有一年他去上海一家公司出差，老板让他来上海工作，纪凡问我去不去，我说上海的工作生活压力太大，不是我们普通人能去的地方，纪凡也就做罢了。

我们交往三年结婚了，我的好朋友给我当伴娘，伴郎是我的同学李伟，我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结婚后第二年我们在公司登记的房子也下来了，等孩子出生后我们就住到了新房里，生活简单而幸福。

这期间斌来找过我，我说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我现在生活很幸福，也祝他早日找到意中人。斌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后来的后来，他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隔三差五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或许一辈子会为这个梦纠缠下去吧。

五

孩子出生后，纪凡的父母就过来帮我带孩子，期间纪凡被公司多次派去韩国出差，他一走就是两三个月。那次回来他给我带了一套化妆品。回来后他像个话痨一样，说他在韩国快饿死了，天天吃泡菜，这辈子他都不想吃白菜了。他给我介绍说韩国的整容业很发达，化妆品在全球是很好的，好多国家都从韩国进口。纪凡那次给我买了一套倩碧，可惜我这皮糙肉厚用不了，还起了一脸痘痘，无福享受。我那时爱看韩剧，觉得韩国人的生活很好，很向往那里的生活，我问纪凡：“韩国之行愉快吧？那些小姐姐美不美？”他说：“都是整容脸有什么好看的，而且顿顿吃泡菜，没看我都瘦了，他们人矮，自尊心特别强，比中国人还传统。”纪凡三言两语就把他对韩国的看法说了出来，经他这么一说，我对韩国的生活再也不向往了。

我们公司效益时好时坏，纪凡多次给领导说让给他加工资，领导加工资就像挤牙膏，纪凡觉得现在的公司已经不适合发展了，留下来没有太大起色，最后纪凡辞职了，他去西安一家公司应聘，孩子上一年级时我们给他转到西安去了，而我也在西安找了一份工作，刚开始新工作很忙，我业务不太熟悉，用了三个月时间才适应新工作，那段时间人就像陀螺一样转，孩子一直是纪凡在接送，半年后我适应了新工作，有了闲时间，终于可以接送孩子上下学了。

等闲下来时我又想起了斌，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好不好，因为他是我的午夜梦回，我问了好几个人，打听他的消息，朋友们没人知道，他老家也没人，估计父母也跟着他去上海了。

我们一生会遇见很多人，真正能走进你心里梦里的只有那一个，我希望他过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