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案有破之吉兆 （三）

张新宇的表姐是干的，叫马晓丽，在高新区那边的国税局工作，是个外强中干的带点儿神经质的五十多岁的女人，喜欢居高临下斜着眼睛看人，这种面相的女人都不是善茬。
张新宇很听马晓丽的话。这缘于他们两家不清不楚的世交和她们两人纠缠不清的经济往来。
我们开面馆的计划泡汤了。两年后，西安出现了这种大中型专业卖面的面庄，生意好的一塌糊涂。这说明，我们的计划是超前的，按计划走，我们就创业成功了。可万事俱备，东风不来。不然，我们可能就是西安餐饮行业的标志性人物，哪有闲工夫跟你们在这儿瞎掰掰。
接下来，我们准备搞一个野生动物养殖场。我们不想搞常规养殖，养猪啊，养鸡啊什么的，太受市场规律影响，也因为利润有限。
我们从杨凌农博会上得到一些信息说，当今世界最挣钱的生意，野生动物养殖排在第三位，第一和第二都是非法生意，绝不是好人干的。搞野生动物养殖，前景是十分诱人。
我们最后确实搞了一个特种养殖场，是养果子狸的。你们都知道这件事，规模在全陕西是数一数二的。西安动物研究所两位所长都是我们的技术顾问。我们还开发了野猪与家猪的杂交项目，申请了商标叫朗翠，杂交猪肉在高新区和咸宁路两家爱家超市都有专柜，中央电视台农业频道曾经联系我们做专题报道。可最后的结果，你们也知道，那一场险些亡国灭种的非典，其罪魁祸首，被钟南山院士认定是果子狸，野生动物养殖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这个项目也完蛋了。
我们响应政府号召，将全部果子狸放归自然。我们是合法养殖场，政府因此作出要赔偿的架势，组成一个赔偿小组，由一位副省长和一位副市长担任组长和副组长。政府的人又是拍照又是录影，还要求我们提供近五年的由会计师事务所做合乎法律规定的账目。但最终此事不了了之。我们一分钱也没拿到。我们不怪政府，只能归咎于命运的捉弄。
长话短说吧，其实，我们最早的方案不是养果子狸，而是养红腹锦鸡。
张新宇闯深圳的时候，曾经认识一个人，此人的名字我忘了，只记得姓顾，我们称他为顾君吧。顾君的父亲是西北大学教授，专业研究动物的，是研究红腹锦鸡的权威。
你们不要在网上搜，搜不出来的，顾君的父亲并不姓顾，顾君是他父亲领养的孩子，领养后没有改父姓。
顾君的父亲为研究红腹锦鸡，长期蹲点在太白深山，在太白山里建立了自己的研究基地，跟当地人很熟，由于自己没有孩子，就领养了一个当地老乡的孩子。
张新宇跟顾君一直有联系，张新宇说起想搞特种养殖，顾君就建议可以跟他养父接触一下，听听建议。他养父有很多这方面的资源。张新宇找那位教授谈了几回，回来告诉我，红腹锦鸡是个好项目：第一是符合国家以养促保的野生动物保护政策；第二是有坚强的技术支撑；第三最重要，有市场，光是国内动物园就有大量需求。
我和张新宇天天商量养红腹锦鸡的事情，像两个真正忙事业的人。
我们洽谈工作的地点定在建国门外面环城公园东侧入口处的一个仿古建筑改成的歌厅里。我们几乎天天晚上在这里见面，趁没上客人的时候先唱几首歌，然后开始喝酒，喝得昏天黑地的就找个空包间睡觉。第二天一早坐早班公交车回学校上课。我那会儿的课讲得最好，不是我自己这么说，我那会儿教的学生都这么说。
我们认识的一部分朋友差不多都跟我们一样，天天傍晚到歌厅报到。有时比老板去的还早。老板叫王铁，也是我们的朋友，他的正式单位是市文物商店，那个单位闲人太多了，好好上班的人太少了，只有发工资那天人是全的。王铁是有点理想的人，除了白领单位工资以外，还想干点事业，就从别人手里承包了这间歌厅。
王铁有时到外面谈事儿过不来，我们这帮早到的就替他打理生意，帮客人点歌啊，开酒啊，结账啊，给客人介绍小姐啊。那时候，歌厅里是有小姐的，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我没有装，确实很多年没到过这类风月场所了。
有时候歌厅里没有其他人，既没有朋友也没有客人，我们就跟留下来的小姐喝酒聊天唱歌。喝多了，就窝在包间里睡觉。我记得有一个四川口音的小姐，姓杨，我们叫她杨小姐吧。杨小姐有丈夫没工作，丈夫是列车员，经常不在家，她闲来无事，就兼职做小姐，她做小姐似乎主要是想找点事干，我的意思是，她也向客人收费，但遇上聊得投机的就坚决不收费，还请人家唱歌喝酒，挺仗义的一个人。
那时候对单位反感，可能就是因为反差太大：小姐们有情有义，同事们勾心斗角。但我也不敢辞职，我对自己的能力一直不自信，只好将就着过，忍受痛苦。
歌厅里还有一个不错的小姐姓周，南方口音，身材好，脸蛋儿漂亮，虽然我们——我们几个关系好的不介意她是做小姐的，但她自己显然很在意，所以编造了一个悲情故事，大概内容是：他父母带着她从南方来西安经商，生意很成功，可惜后来经营失败了，还欠下了巨额的高利贷，她的父母竟然把她留作人质，自己回南方筹款还债去了，现在，债已还清，父母经过苦心经营已然东山再起想接她回去，但她伤透了心，不想再回到父母身边，她想明白了，人啊，不能靠别人，父母也不行，一定要自食其力。
我们私下里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表示怀疑，每个小姐都有一个故事，每个故事都是一段不堪回首的伤心往事。周小姐的故事并不高明。但她的为人佐证了这个故事，使这个故事比真实的更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