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晨光 ‖ 东生（上）

“叮铃铃…”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了，同学们争相往外跑；虽然已经是八点半多，但最近的天气还是有些闷热。

东生没有动，依旧坐在课桌前发呆：第一节晚自习前，高二.一班的小静找到她，塞给他一张纸条，一脸歉意的就走了。

东生喜欢小静，俩人交往已经一年多了。东生知道，小静也喜欢自己，她每次看到自己的神情，东生能看懂。

但是今天不一样，小静的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歉意。小静走后，东生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纸条，上面是自己熟悉的字体，却写着一行陌生的话语：

东生，对不起，我必须考上大学，有缘再见！

东生长的很帅，性格却有点木讷、老实，连他自己也搞不懂，当初是什么力量促使他能够拿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向小静表白了。小静可是高干子弟，人长的又漂亮，身边不乏追求者；或许是来自于一份意外，又或许是源自于两人在高一同桌一年的日久生情，小静居然没有言语就接受了他。

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

看着纸条上的话，东生明白了：小静不止一次的说过，父母望女成凤，全心指望着女儿能够考上一所好点的大学，从而也能够离开这个没有出息的小县城。小静是怕辜负了父母的期望，也是怕谈恋爱影响了学习。

东生叹了口气：自己学习不好，恐怕将来是没办法有啥成就的；即使现在不散，将来的地位恐怕也难以让小静的父母接受。

再见？恐怕真的是再也不见了。

虽说早已经过了包办婚姻的年代，但是门当户对的概念，在很多家长心中还是相当牢靠；小静又是个乖乖女，肯定也不会违拗父母的意愿。

整整两节自习课，东生一直就在座位上发愣：道理虽然想明白了，但是突如其来的分手，还是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楞啥呢？”随之“砰”的一声，一个小拳头重重砸在东生的手上。

东生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是朵朵。

朵朵也是一个不爱学习的女孩子，不然也不会跟东生一起分在这个“差班”里；不仅如此，朵朵还喜欢跟社会上一些人混在一起，据说在跟一个比他大好几岁的混混处对象。长的漂亮，性格豪爽，加上点社会关系，朵朵成了学校的大姐大。一次，校外有个青年想追求小静，准备找东生的麻烦，还是朵朵想办法帮忙解决的。

因为朵朵跟小静是好朋友，俩人从小就住一条街。

看着满面悲伤的东生，朵朵丢下一句“该咋咋地”，出教室凉快去了。

东生苦笑：该咋咋地？哪有那么容易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元旦，高三了。

自从分手后，随着时间推移，东生倒也逐渐习惯了。只是偶尔还会坐在教室里发呆，在想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乱糟糟的。

元旦了，同学们之间都在相互送贺卡。东生没有接到想要的贺卡，他在犹豫：该不该给小静送贺卡？

忽然，一张贺卡飘到了自己的课桌上。东生抬头一看，又是朵朵。

“新年快乐！”朵朵一脸霸气的站在课桌前。

“朵姐，新年快乐！我还没给你写呢，抱歉啊！”

虽然东生比朵朵大，但是平时总是管朵朵叫“朵姐”，大姐大嘛！再者，校外那次事儿，东生很感激朵朵。

“得了！赶明儿毕业了，能记得我这个姐就不错了。”

“哪能呢？你等着我的贺卡吧。”

“切！”

朵朵伸出小拳头，在东生肩膀上砸了一拳：“振作点，像个男人样儿。”

话没说完，一扭身飘出了教室。

东生摆弄着手里的贺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

人知断肠草，却难解花语！

元旦快乐！

收到贺卡，总应该回一张。东生最终没有给小静写，只给朵朵写了一张；写好了贺卡，后来却一直没见到朵朵。

这家伙，又逃课。

奇怪的是，朵朵这次逃课时间很长，东生再也没见到她，写好的贺卡也没送出去。

直到高考前一个月，东生才从同学的议论中听到了原因：朵朵跟的那个混混，原来是个惯偷；去年，跟着他们出去玩，没想到他们在火车上做了个案子。虽然朵朵只是被动的做了放风、销赃的事儿，但是依然被牵进了团伙里。元旦前，案子发了，朵朵被关进了看守所。前一阵子，县里开公pan大会，有人去见到朵朵了；据说朵朵站在台子上，头垂的很低，一头秀发遮住了整个脸庞……

听到这些情景，东生脑海中浮现出朵朵垂下头的样子：朵朵是短发，头发还遮住整个脸，那是自尊心受到多大的伤害？

想着想着，感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很疼。

高考结束，东生落榜了，听说小静考上了一所好大学。具体去了哪里，东生没有再去打听，他知道，小静回不来了。

东生从此告别了学校，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段生活：当小工，服务员，帮人卖货…

二十二岁，东生才有了自己的固定工作：县里一家企业招工，父亲托人给他在那里定了合同。好在企业还不错，效益一直很好，东生觉得挺满足了。

唯一不满足的，是自己一直还没有个对象。当然这只是父母那里不满足，东生暂时还没啥中意的，又是企业工人，没啥优势；偶尔还会想起小静，但也只能是想想而已。有时候，还会想起朵朵，想起同学们说的公判大会上的朵朵，想起这些年也没有打听过这位“朵姐”的消息，心里不免有点歉意，也有点揪。

为什么揪？东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