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小说《命运四重奏》之后记

烟花三月,我在杭州。美丽的西子湖畔,正是细柳生烟的时候。我站在桥上,听一位朋友遥指初阳台,讲起了关于它的一段传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初阳台下的那座石头山是一群魔鬼,而初阳台上呢,则伫立着太阳的母亲。太阳被魔鬼们囚禁在东海中了，只有母亲的呼唤,才能救他出来。母亲想念儿子,终日在这里呼喊,声声啼血。太阳终于快出来了。

可这时候,那些魔鬼们却拼命地折磨母亲,让她痛惜,让她流泪。母亲掉一滴泪,太阳就淌一滴血;母亲掉一滴泪,太阳就淌一滴血……不一会儿,颤抖的海水变红了,太阳无力地发出了呻吟。母亲看见了儿子的血,也听到了他的呻吟。于是,她咬紧了牙关。她痛苦地忍耐。她无论魔鬼怎样折磨也绝不再掉一滴泪。当太阳终于从东海中艰难地腾起的时候,她的苍白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痛苦的微笑……

我在杭州的那些天,曾经读到了和听到了不少关于西湖的传说,但是,没有哪一个能比这一个更为震撼我的心灵。我站在断桥上,沉思了许久许久……可是,当我终于告别了那位传说中的母亲,走下断桥,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却又在白堤上遇到了这样一位老人:她面色黝黑,瘦小枯干,两鬓尽是苍苍的白发。她的背上,背着几乎足足有她两倍重的瘫了的儿子。她走几步,歇一歇,走几步,歇一歇。一身玄色的褂,早已叫汗水给浸透了,可她却坚忍地朝着一个方向——灵隐寺。在她的身边,不时地走过一队队头顶绿帕子、身背黄香包的妇女。她们也同她一样,去烧香,去还愿,去祈求大慈大悲的神灵给自己和亲人以庇佑。在这些母亲的身边,则矗立着现代化的楼群,则鸣响着迪斯科音乐,则漫步着搭肩勾臂的情侣和穿着牛仔裤的青年……

这是生活,而不是传说。但是,这位母亲和这些母亲,却也同那位传说中的母亲一样,使我陷入了不尽的遐想。我想到了我们民族的过去和现在,想到了它不同于世界上任何其他民族的特殊文化心理结构,想到了它许多传统的美德,也想到了它那因袭的重负。当时,我正在构思这部长篇《命运四重奏》。于是,我从中获得了不少的启迪。我似乎找到了我所应当着力表现的东西。

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发酵的时代。借用约翰·奈斯比特在《大趋势》中的一句话来说,这是一个“夹缝的时代”,它“处于新旧交替的两个时代的中间”。我们生活在这个时代是幸运的。我们有机会看到前人所无法看到的东西,也有机会看到后人将较少看到或难以看到的东西。这就使我们有机会在自己的作品中表现更为深广一些的内容。

在《命运四重奏》这部长篇小说中,我也试图这样做。我想通过马莲、巧姑、枣花、喜鹊这四位妯娌以及她们各自家庭的生活和命运,来表现我们沉重的历史和历史的沉重;来提出在我们这个变革的时代中摆脱传统观念的重轭，是改造我们民族心理落后面的必要。

我尽了自己的努力,但却不知写得怎么样?因此,当我即将把它交给广大读者,尤其是交给时间去检验的时候,心中的惶惑和不安是可以想见的。我诚恳地希望广大读者和文学同道们能够给以批评、指教,以便使我今后写得更有出息些。

谢谢你们——我的相识的和不相识的朋友!

韩志君

一九八五年国庆前夕于长影小白楼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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