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藏在我办公室门后的消防兵
11月9日刚过,关于消防的、防火的各种信息、新闻也扑面而来。翻到人民日报公众号上的一篇文章《今天,向逆火而行的他们致敬!》,心中的感动喷涌而出。
请允许我引用文中的一段话来表达此刻我的感情:在熊熊烈火中创造人间奇迹,在千难万险中架起生命天梯。以大智大勇迎接灾魔肆虐,以大忠大诚粉碎灾难偷袭,今天,119 全国消防日 让我们一起,向逆火而行的英雄致敬!
1
我曾经的工作单位紧挨消防中队,我办公室的窗户外边就是区消防队的院子。那些着军营绿的年轻人每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青春的面庞神灵活现,给我们带来青春的气息和莫名的安全感。
夏天到了,办公室的窗户成日成夜地开着。闲暇时,我会站在窗前静静看他们训练、打扫卫生。军队的生活刻板而有规律,显然委屈了青春的荷尔蒙。
他们,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每每走过我的窗前,如果我伏案工作,他们定会故意吹几声口哨,我一抬头,他们就哄的一散走开。我淡淡一笑,可爱的孩子啊,只是想给平淡的日子找些乐子。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地一天天滑过,一个周六,我带着孩子参加完同事儿子的婚礼,路过单位,正午一点多,太阳火辣辣的烤着,心想去单位呆会等天气凉快些再回家。
和孩子边走边说就到了公室门口,钥匙一转开门进屋,转身惊呆了,门口竟然站着个人。
那一刻,我魂都吓的没了,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一连说了好几遍。他红着脸窘在那儿,在这当空,仔细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个小兵,我的邻居。
穿着军营绿短袖短裤,手里还拿着个U盘,表情尴尬,他嗫嚅着叫声阿姨:“我......玩了会游戏在你电脑上,我再也不......”看着他孩子般面孔上的几个红痘痘,我挥挥手,示意他别出声,然后探出头看了看,院里没人,门房大爷还在午睡。我刚要问,你怎么进来的,抬头看见办公室窗户就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我收起笑容,故意面带愠色,偷瞄了他一眼,他垂下了眼睛,准备挨骂。
我厉色道:“你知道从窗户走是什么行为吗?”
他: 不做声。
我又道:“你爱玩游戏,在家也能玩,非跑到部队来玩呀。”
他: 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头。
“你家在本地吗?”我问道。
他: 不在。
我:你在部队破窗而入只为玩游戏,敢让父母知道吗?
他低声道:“阿姨,我再也不敢了。”
我:你记住,父母把你送到部队,对你是有要求的,你千万要时时记在心里,朝着父母期望的方向努力。
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我:我也有个侄子去年刚入伍,和你年龄差不多,看在都是孩子的份上,我保密你这次行为,以后再碰上肯定不会饶你的。
他:感激的点点头。
害怕门房大爷盘问他,我悄悄把他送出我单位大门挥挥手,他回头跳跃几步就回到了部队院子。
2
隔了些日子,办公室主任邀我同去隔壁消防队搞“夏送清凉活动”慰问驻地官兵。
路上我玩笑似的和她讲起了这个小插曲,还说咱们办公室的电脑可把孩子们害惨了,建议以后最好拉上窗帘办公,门窗锁好。她听后有些诧异,但听说东西没丢,也放下心了,没当回事。
三个月后,办公室主任找到我,说要和我一块去隔壁消防队,要向中队领导反映情况。
原来前天晚上,门房大爷半夜上厕所,路过我上司办公室,发现黑暗的办公室蓝光一闪一闪,老头趴在窗户一看,发现有个人影在电脑前激战正酣。再细看发现是兵蛋子。
老头一吼,那人影就清车熟路跳窗回去了,白天一查,办公室啥也没丢,更加证实了那人影确实是个小兵。
听完办公室主任叙述,我说肯定和进我办公室的不是一个人,她说,是不是咱们都必须去。我想也是,如果不是一个人,说明是群体行为,互相仿效,后果不好,他们领导确实该管管他们了。如果是同一个人,那就严重了,再不出面干预,一味宽容就害了他。
到了领导办公室,接待我们的也是个年轻军官,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不知道什么职务。利落果敢,听说此事后十分重视,马上打开电脑把所有士兵的照片打开,让我现场指认。
这一招,我确实没想到,脑袋飞快旋转,嘴上说:“你就集体批评一顿算了,不要指名道姓,给个别人难堪,毕竟都是孩子,这两次不一定是同一个兵,我们只是告诉你们,加强管教,并不是要让谁怎么样。“
年轻军官坚持让我指认,一张一张我都摇头否定,实在不愿伤害孩子。”算了算了,别翻了,我忘了他长什么模样......"我一再推脱。
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自己带的兵自己清楚。年轻军官就是认真,忽然指着一张照片说:“是不是他?”我摇头。他追问:“他说话结巴吗?”看唐塞不下去,我竟说:“是人那个时刻都会结巴。”
他满意地合上了电脑。我还是暴露了红痘痘士兵。这让我很内疚。下楼往回走,士兵们正站队列,我都不敢大大方方看他们,我害怕看见红痘痘的眼睛,因为我说过要替他保密的。
时不时地会看见他们驾驶消防车呼啸疾驰,执行任务,我心里就会感叹:同一个人会破窗只为玩会游戏,也会弃生命于不顾,是为了救别人的生命财产,这是多么的矛盾啊!
心想这才是我们需要的童真,也只有孩子般纯真的人,才会这么真实地存在着。同时又深感:之前的我是多么的不客观,像个孩子似的看人看物从来都是“非黑即白”的,从那以后,我好像也能原谅以前所不能原谅的了,对人性也有所了解了,也很少纠结拧巴了。
事隔五年了,我已调离了原先的单位,红痘痘士兵也许退伍回家了,也许还在部队,如果他从我身旁路过,不一定还能认出。
但我仍然坚定相信他们是最美的逆行者,本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会偷懒会贪玩,但危难之际,仍会铭记神圣的使命,冲向火海,向死而生,用生命护卫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