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外卖（1）一份午夜外卖
我二十五出头，小时候听我妈说5岁那年有个算命先生给我算过一卦，说我二十以后会黄袍加身，每天大鱼大肉相伴。现在看来算的蛮准的，没错，我是一名外卖小哥，不过说来奇怪5岁之前的事情我却一点也记不得了。
可能很多人觉得年纪轻轻就送外卖是件很没有出息的事情，但是我无所谓，我不偷不抢，自力更生，除了没女朋友，别的也不差啥。
我每天早上十点准时从公司出发到各个商家接单，到晚上十一点返回公司，一天差不多工作12小时就下班了。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整天也自得其乐，日子美滋滋。
一天晚上，刚刚收工回到宿舍，就接到老崔的电话。
老崔是分公司负责人，湖北人。平时负责我们大家外卖区域的划分，协调商家、客户之间的关心。总之，大事小事都得让他过一遍，有句话不是说“天上的九头鸟，地下的湖北佬”
他就是这种老奸巨猾，无利不起早的九头鸟。
“小吴啊，我是你崔哥，还没休息吧，再帮忙送个单呗，地址我一会发到你微信上”
虽然极不情愿，还是轻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公司有事就算是放假时间也得响应处理，这是公司的服务制度。
刚到楼下，老崔发来了商家地址，滨江区，凤安路1236号。
这个地方我没有去过，用手机导航差不多也要二十几分钟的路程。
出了门，门卫老李正在保安室嗑瓜子看电视，看到我骑车出门，急忙将我拦住。
“小吴啊，这么晚咋还没收工啊”
“老崔让我去送个外卖单”
老李听后眉头一皱说道：“啥单子？这都快十二点了，老崔今天不是陪媳妇到乡下去了撒”
“你看”我手机递给老李。
老李斜着眼睛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我，我总觉得老李这眼神有问题，果不其然，老李抿了抿嘴接着说道：“啥子呦，你这给我看啥？这么晚不睡觉，鬼才吃宵夜？”
说完，把手机塞回我手里，拉上保安室窗口嗑起瓜子来。
从公司到这家店，需要二十几分钟，当我到店门口的时候已经午夜十二点刚过。
饭店在一个深巷子里，门口的招牌闪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招牌上写着大大的繁体字“阿呆饭店”，饭店附近没有什么住户，很多破旧的房门都紧闭着，很难想象这样一家店是如何经营下去。
老板是个理着中年寸头的满脸胡渣的大叔，见我进来，笑盈盈的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轻声问了一句：
“两位要点什么？”
两位？我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说道：“我是来取外卖单的。”
老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突然间又恢复了笑盈盈的表情。在昏暗的吊灯下，他的脸像那刚刷过粉的墙一般死白死白的。
“好的，稍等”老板收起菜单，转身回到厨房。
我拿出手机，想看看几点钟了，发现一点信号也没有。这也难怪，像这种鸟不拉屎的偏僻郊区外，信号常常跟不上。
从进来饭店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几分钟。除了老板，到目前为止，在这家饭店我还未接触到任何人，饭店好像只有老板一个人。
我随手翻看着饭桌上的菜单，像猪脚饭、西红柿鸡蛋盖饭、宫爆鸡丁饭统一都是2元...
这真的是让我吃惊，现在出去随便点个外卖，怎么也得二十几，这家店的定价也太便宜了吧。而且，上面卖的汽水，竟然5毛钱，牌子还是我小时候经常喝的那种，这店一定是走怀旧路线，不过这样经营没有倒闭还真是不可思议。
老板从厨房出来，将外卖递给我。笑盈盈的说道：“去吧，别让客人等急了。”
“放心吧，老板”
“记住要在2点前送到，不然，客人会很生气的”
说也奇怪，我回头望了眼老板，在灯光的照射下，他脸色白的更加透彻，好像台上唱戏般。不经意间，我发现，老板竟然没有影子......
一路上，我拼命的强迫自己忘了这事情，这一定是我看错了，对的，肯定是睡眠不好，看花了眼。
从店家到客人这里，需要半个多小时。我骑着车左拐右拐的，终于进了赤岗路一小区。这赤岗路是本市最大一处“贫民区”这里的小区都是将近百岁高龄的烟筒楼，楼面脱落，小区里脏乱不堪。
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一些外地务工的人，有的一个不足十平米的房间要挤下七八个人。
按着这外卖单上的地址，终于在小区里找到了楼牌号。
可是，电梯好像失灵，没反应。
时间差不多要到2点了，离交付外卖的时间不多了。没办法，咬咬牙，爬楼梯吧~~13楼....
都怪自己平时运动少，才到6楼，就已经气喘吁吁的。黑暗的楼梯里，安静的可怕，只有自己爬楼梯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掺杂在一起。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终于爬上了13楼，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也找到了订单的房间号1304房。只不过，已经2点过了。
“叮当~~~叮当~~叮当...”按门铃，半天没有反应。
难道是因为迟到，就拒绝接单了么？就在我局促不安的时候，隔壁1305房门打开了，门口站着位老头。白花花的头发，只不过是个瞎子，他却睁着眼睛。对，睁着那一双没有黑色眼眸，全部是白眼仁的眼睛。
老头抬头瞅瞅我问：“小伙子，这深更半夜的，你找谁呢？”
我看了他一眼，说：“我是送外卖的，这家人点了外卖，按了半天门铃，都没有人开门”
老头倒吸了口气，说道：“老头我在这小区住了十几年，这房子一直都是空着，从来都没有看到有活物进出过，更别说是人”
“你看”我将手上的外卖单号递给瞎老头，刚递过去瞬间，才想起老头是个瞎子，怎么能看的到外卖单呢。
老头扶着门，转身就要进屋，在关门瞬间，说道：“小伙子，我看你人不错，咋整这个工作呢，是不是没好好啊”
我听瞎老头这话，觉得挺不爽的，低声回了句“我这工作咋啦，挺好的”
瞎老头干笑了两声，“还挺好？哪好？天天冒着生命危险给别人送外卖，也赚不了几个钱”
外卖这个工作，在很多人眼里是很没有出息，这也是我心底的痛。
因为这工作原因，媒婆给介绍好几个对象，结果都是人家都瞧不起我这工作最后吹了。
我想起这事，就有点不耐烦了，说：“我不偷不抢，凭自己能力吃饭，我活着坦荡”
瞎老头似乎听出我的语气不对，半天不说话，把门关上，隔着房门说道：“小伙子，你快走吧，这里不适合你待”
其实不用他说，我老早就想回去，送了半天的外卖，竟然被拒单了，想想就来气。
拎着没有送出去的外卖，从13楼回到1楼。下楼比上楼的时候轻松多了。先回去休息吧，这折腾了一晚上，明天等着被老崔批评吧。
想罢，启动了车子，在经过门卫室的时候，我不经意的往里瞥了一眼。这一眼可把我吓一跳。
门卫室的老大爷正站在窗边，眼睛瞪起老大，一脸惊恐的望着我！！
回到宿舍已经天快亮了，累了一晚上，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睡梦中，又梦到在一片宽大的湖面上，阳光暖暖的斜射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突然间，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响起：吴浩，救我，救我....
有人落水，在湖面上激起了水波，我看不到人，只是看到一双小手在湖面上扑通扑通的挣扎着，我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可总是差一点.....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白。唉，又做梦了。同样的梦，同样的场景，这些年来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但是每次醒过来后，总是没有办法回忆起梦境，甚至我不知道那个喊我救他的人是谁。
“醒了，老崔找你呢”胖子一进门就挪着硕大肥胖的屁股坐到我床边。
这人是我同事兼舍友，跟我一起负责同区域的外卖配送。湖南人，姓名丁健，胖子是他的外号，人如其名，长得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像是个暴发户的富二代，感觉跟外卖哥一点都不匹配。
我白了他眼，坐了起来，问道：“老崔找我？什么事情呢？”
胖子似乎早猜到我会有此一问，不紧不慢的说“听说你昨晚的外卖没送出去哦”
其实自己早已料到了，但现在被胖子这么一说，我瞬间又感觉到紧张起来。
对了，昨晚的外卖没有送出去，回来的时候直接放在办公区的桌子上。
赶紧简单洗漱一番，直奔办公室去。
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保洁阿姨张大姐嚷嚷着，一手里拎着个袋子，一手捂着鼻子，厌恶的表情说道：“谁这么缺德，都腐烂生虫的饭菜还放办公室里，天杀的，要是让我逮到了，非拨了他的皮”
我偷瞄一眼她手中拎着的东西，这....不正是我昨晚没有送出去的外卖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