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育
这几天脑海里没缘由的老浮现出一个人来。
老育,我村里的一位老邻居,好几年不曾见他了,去年过年的时候我无意向妈妈问起,妈妈说他去了镇里的养老院。我长舒一口气——还好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老育是我们村里唯一的光棍。在我开始记事的时候 ,他父亲和弟弟就相继离世。父亲年纪大了,生老病死便是人之常态。弟弟因为早年间一场事故变得有些痴呆,在一次误食了生肉之后便去世了,留下老育独自一人品尝着人世间的酸甜苦辣。
瘦小的身材,留着一副邋遢的胡子,衣服有些破烂,有时候还能瞥见他衣服破洞处的肉体,像极了冬日里悬挂在房梁上的腊肉。老育笑起来的时候一口黄牙看着让人着实不自在,特别是在饭点那个时候。听人说,老育原是一个高材生,因为懒惰,导致了这副惨淡的光景。老育经常在村里挨家挨户的游荡,确实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其实我在内心是鄙夷他的,但嘴上不说。
但有一些孩子便没那么多的顾忌,有时候会朝老育背后仍小石子,或者扮鬼脸。老育也不生气,被缠的厌烦了,便会做出要打孩子的样子,把那些小鬼都吓跑了。但也有生气的时候,记得有次他要蹭村里一户人家的电视看,那户人家的孩子老远看见他过来,便把门关上了。老育敲了敲门,见没人回应,又继续敲。大冬天的,老育在外面冻得直发抖。由于老育经常来串门,那小孩的怨恨由来已久,把门咣的一声打开了,朝着老育大吼——滚。
老育像受了奇耻大辱一样,想说话又像是被卡住了似的,只看见眼睛里有一道凶狠的目光,向前便要揍那小孩。小孩被吓哭了,赶紧躲到了奶奶身后。奶奶安慰了不停地安慰着自己的孙子,回过头来呵斥了老育一顿。老育听了没说话,转身便走了。自那以后,好几天不曾到那里去,在过了一段时间,我又在那小孩家里见着他了。
老育唯一的优点便是会下象棋,经常会到我家里来和我下象棋,这也是我觉得他唯一有用的地方。那个时候,棋盘和棋子都是纸板做的,但依然下的不亦乐乎。老育棋艺精湛,我常常被他虐的溃不成军,但我又是那种不服输的性子,虽然屡战屡败,还是咬着牙战斗到底。最后,还是没能赢过他。对于这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直到后来知道村里其他人下象棋都赢不了他,我才终于释怀了。
老育家常年是没有人去的,没有人愿意去那种地方,我倒是由于好奇心驱使去过几次。坑坑洼洼的地面,各种垃圾躺在房子里的各个角落,积满厚厚灰尘的桌子椅子,让人望而怯步。下雨的时候,屋子里便是各种滴滴答答的水声,构成了一首和谐美妙的交响乐。老育用盆子去接那些漏水严重的地方,其他的地方实在是顾不过来,只能任由它们去了。好在自己睡觉的地方没有雨水滴下来,这是万幸。这么些年过去,老育就那样躺着,也不知道度过了多少那样风雨无阻的日子。
老育常年待在村里了,除了在收稻谷的那段时间,会去县城帮人家收割稻谷,靠卖力气补贴一些家用,平时极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村子里的世界便是他的世界,村里的人便是他一生中所遇到的人。我以为他会一直在村里待着,没曾想去了镇上养老院。我想,这种变化对于老育来说也没多大差别,甚至是更好的归宿,比年老孤身一人在村子里强,好歹那边还能有人一起说说话,说不定还有人陪着下象棋。象棋的配置也应该会是豪华版的了吧,不过老育也不会在意这些,我这算瞎操心。一个爱象棋的人,心中自带棋盘,口袋里装着满满的自己的专属棋子,扯远了……
又快到年底了,真希望过年的时候能碰到他,到时候再和他好好下一把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