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十一】

　10（3）

　　去宿舍的路上，迎面碰上了李老师。荷花本想低头迈脸错过去的，不想父亲却拦住了他，指着鼻子就骂：“你还教书当老师呢！你连猪狗都不如！我以前还当你是个好人，怪我把眼窝瞎了！”李老师紧拧着眉头，脸色蜡黄蜡黄的，看他们半日方说：“荷花，你爹走了半天路，也累了，你领他去休息吧。我还有事。”

　　望着李老师远去的背影，荷花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了，拉住父亲的衣襟埋怨道：“爹，你咋骂人家呢？！李老师他是个好老师，是个好人……”“你现在还护着那杂种？！”父亲狠狠瞪她一眼，骂道，“没看他把你都整成啥模样子了！我咋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荷花红羞着脸，痛哭流涕地往宿舍跑去。父亲紧跟在她后面，骂骂咧咧的，一脸的怒容。好几个老师踱出门来，表情古怪地看着他们……

　　收拾完东西后，父亲要荷花马上跟他走。荷花凶了：“叫你先走，你就先走！我总得跟同学道个别，跟学校打个招呼吧？！”父亲劝她骂她，她都不依。父亲无可奈何，只好背起她的行李先走了。荷花扶着宿舍门框，望着父亲的背影，喃喃地说了句：“爹，你多保重……”泪水就泉涌般落下。走到教师宿舍院时，父亲又骂了起来：“你狗日的李守成！老子以后再跟你算账！”远远听到父亲的声音后，荷花踉跄着跑进宿舍，一头扑在女伴的床上，哭出声来。……

　　夜深了。天黑沉沉地压在校园上空。李老师门前的那棵杨树高高地挺着，能把天戳破。李老师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突然，他听见有人在敲窗玻璃。好像还在喊他，细听时，却又没有，只有钟表在墙上“滴滴嗒嗒”作响。他翻个身，合上眼睛，朦朦胧胧中看见荷花泪流满面的朝他挥挥手，向云中走去……他不由得一惊，一咕噜翻身坐起，便又隐约听见窗户玻璃响，似乎还有人在轻轻叫他：“李老师，我走了！”再听时，却又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他有点奇怪，便披衣下床，去开了门。门前的树被风摇得“哗啦啦”作响。李老师不有得打了个寒噤，喃喃地说：“……原来是风。”

　　李老师重新睡下不久，忽然听得从女生宿舍那边远远地传来了一片喊声，侧耳细听时，不由得心里一紧，急忙翻身下床，穿上衣服，鞋带也未系好，就抢出门去，跌跌撞撞地向荷塘边跑去。

　　女生宿舍那边早已乱成一片……

　　李老师呆呆地望着荷塘，望着那一张又一张绿得刺眼的荷叶，嘴里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飞也似地跑了。

　　……天蒙蒙亮时，李老师提着一双鞋回到了学校。那双鞋是荷花的，被他发现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河滩上。

　11

　　这节课是语文课。李老师讲了一遍课文要点后，又突然说起了洛神，一边说，一边在教室里来回走动。洛神是谁，同学们不知道，不过他说得很精彩，同学们都爱听。说着说着，他又莫名其妙地停住，回到讲台上坐下，沉思片刻后说：“下面开始回答问题。”顿了下又说：“荷花，你回答吧。”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偷偷笑了。……

　　中午，李老师去打开水，碰见了一个身段苗条的女学生，便说：“荷花，一回儿到我房子来一下，有个事情。”那位女学生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偷偷笑了。

　　下午，李老师对同一年分配来的林老师说：“……荷花真的还活着。我看见她坐着一朵白云过来了，还往地上一把一把地撒花呢！”林老师拍拍他的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