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讲故事:借镢头

2022-11-04  本文已影响0人  李瑞居

听老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借镢头。

村集体干活要用镢头,我们家没有。我妈去我大爷家借。我妈站在大爷家门旮旯向我大奶开了口,大奶掌家。她当时不说给,也不说不给。我妈不敢走,继续在门口等。走了没工具干不了活,耍不了刚强。

我大爷看不下去了,问我大奶道:“你是给不给借么,如果不给借的话,给上个肯然(答复)。你让她把墙脚站蹋不成?”我大奶不情愿地朝我妈说:“那让我给你拿去。”我妈拿了镢头高高兴兴劳动去了。

讲完故事情节,我妈补充道:你大奶不给肯然,大概想我等不上自己就走了。我不敢走,没镢干不成活么。解放前我大爷是一老家子的掌柜。听我妈的语气,有点怪我大奶拿腔作势不给话。

当时老院子住了同族的十几家人,单门另户过日子。大爷是我爷的堂哥,跟我爷是一个爷爷的孙子。这件事发生在老院子,肯定是1964年之前,因为我大爷1964年夏天放牛时,被大雨冲到沟底去世了。

我出生在那个大院子,院子坐北朝南三孔砖窑洞,相对着坐南朝北也是三孔砖窑洞,东窑洞修了门楼,其余两孔住人。东西围墙全是半边盖的瓦房。我大爷家在院子东北角窑洞里。我们家在西南角的瓦房里。

小时候我们在院子里跑,常去我大爷家。大奶个子不高,头发盘起来显得干净利落。窑洞采光不好,一年四季黑糊糊的。炕上铺一块红花布棉被,被下总是暖融融的。我出生前大爷已经去世,大奶持家。

那时我们院子的孩子可以自由去任何一家屋子玩。晚上大奶炕上围了不少人听故事,我也脱了鞋坐到炕上凑热闹。坐在炕上的,都是一家人,谁也不忌讳谁,大人孩子把脚伸进同一个棉被暖着。

几十年了,那时听了无数个故事,早已忘记完了,唯一还能记得的,是热闹的气氛。夜深了,听故事的不想走。直到讲故事的人抹着嘴说:“说古经,贩古经,说哈古经给狗听!”大家一哄而散。

我妈讲着故事,我的思绪回到从前,回到我们的老院子。五十多年过去了,那座院子破败不堪,窑洞和院墙塌陷。我能想象出来我妈借镢头时站的地方,能想象来她等待答复的无奈和借到镢头以后的欣喜。

最近几年我妈讲的故事老是重复或者断片,唯独这个故事情节清楚错不了,前后内容完全一致。可见当初确实是掮了贱脸。可喜的是,今天讲完故事,我妈开心地笑了,笑声爽朗,笑意来自心底。

回老家只要有时间,我会去老院子看看。瓦房拆了,院墙和窑洞塌了,只有门楼傲然耸立。讲故事和听故事的人早已迁走。院子长满了野草,风在唱歌,野菊花寂寞地开放。亲人们离散,故事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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