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薄之人

那晚九点钟多一点，我还没有关店门……

爸妈突然来访，妈妈穿戴十分整齐，说:＂二，我感觉心脏不舒服，想去住院。你大舅二舅都做心脏支架了，我年前就不舒服，考虑到你们都挺忙，就没吱声。今天感觉胸口又闷又疼，怕晚上睡觉睡过去了……＂

我让他们先去问问弟弟，白天都喝酒了，谁开车？

爸妈走了，我发现自己并没有别的感觉，着急？没有！心疼？也没有。情绪倒有一些:累和怨！觉得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动，又添了一种负担！

手机没电了，作业提交不了，让小儿子把手机拿回家边充电边提交。

快十点了，我锁好店门，骑上电动车，心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弟弟家看看？

我选择先回家。去医院了吗？带着这个疑问，我睡下了，因为我真的太累了！

早晨起来，打电话给爸爸，问我妈昨晚去住院了没有？说去了，弟媳开车拉着去的。

我打电话给姐，又打电话问了弟弟妈的情况。

我们都认为妈的病是吓出来的，她常说大舅二舅都支了架。

昨天姐去医院照顾妈。

今天我去。

早上七点半，弟弟来接我。路上他说爸爸昨天进城去银行倒存折，都进城了，也不去看看妈。今天上午妈妈做造影，如果需要支架，就立马给下了。大小是个手术，爸爸应该去看看。

一个跟了你快一辈子的女人，从住院到出院，全程人不到，钱不出。

我的凉薄大概遗传了爸爸。

弟弟说不想管他们，以前妈怎么说的，老了不用人，自己有的是钱，找保姆伺候！……

是啊，只有生病的时候，才会想起来自己有儿子，也有女儿。找保姆？得花钱！找儿女，天经地义，还不用花钱。

我也不想去医院照顾妈，只是因为责任。我是她生的，是她养的。没有感情，义务必须尽。

今天是我入围城二十周年纪念日。

今天下了二零二三年的第一场雪。

我太累了，在医院照顾妈一天，相当于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进了医院，妈妈就抱怨弟弟，说找不见他，自己下楼去吃饭，浑身没力气。弟弟说:现在还没到八点，你在家时吃饭有那么早吗？

造影显示心脏一处血管狭窄百分之六十，吃药维持即可。还有一处大血管多少严重一点，可放支架。……

做完之后，医生说大小便都要在床上。我心想:小便还行，大便？屋里男男女女五个病人，拉得出来吗？我们自己没关系，别人得嫌臭吧？

吃饭的时候弟弟我俩喂的，小便的时候又是弟弟我俩把她搀起来，给她扒下裤子，接上便盆……弟弟去倒尿，要倒在一个带刻度的瓶子里，告诉医生尿量。

弟弟知道自己不是妈亲生的，但做这些特别主动，一点都不推脱。我想不全是家产都由他继承的缘故吧。

当然我也不是因为得不到爸妈的钱才不愿意伺候他们，只是没有感情。他们对待我们这几个子女也没有感情，我们四个好比他们手里一把把可以使用的工具。

隔壁床上的病人说，他们村一个老头，儿子需要用钱的时候，问他借，说没有。后来儿子跟别人借的。而他把自己的钱放到了基金会，没多久基金会倒闭，眼看他的钱打水漂了，才跟儿子承认。

看来这样的老人不只我爸妈，眼看着儿女为钱发愁，甚至死活都跟他们没关系。把自己多年省吃俭用的积蓄，放到私人开办的基金会，想的是高利息，利滚利，结果打了水漂。

妹妹微信上跟我说，他们一家都阳着呢，今天想让她老公开车拉她去医院看看妈，只是看看，伺候不了她。我说你别去了，心想:两口子都阳着呢，做这无用功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