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起再走（2）

02

好想有一个安静的小院，

可以让我放慢脚步，

春夏秋冬，养花种草，

读书喝茶，只闻花香，

不谈喜悲。

那年我们都十五岁，付兴佳再也没有领着我在哄闹的小巷子奔跑过。

自暴自弃的人总是活不了多久。

我们的母亲在我们十五岁那年死了。我跟付兴佳报完高中的名，推开家门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我妈耷拉在桌边还滴着鲜血的手。

我吓的后退了几步，付兴佳扶住了我。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也在抖。他环住我，慢慢拍着我的背，努力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平稳下来，就一直重复几个字，“没事，付兴悦，你别怕。”

我急促的呼吸怎么也停不下来，我试着走上前去看看她，却怎么也做不到。付兴佳带着我一步一步靠近，我摸到了她的头发，摸到了她的脸。我想，这是我的母亲。

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我突然看到我妈脸旁有一张纸，上面的字清晰可见：你们两个丧门星！！！

她应该是拿红笔写的吧，但当时那个场景，我只会认为她是拿血写的。就算她走了，也要在我和付兴佳心里留下一根刺。

我再也控制不住，我推开付兴佳冲出房门开始干呕。我跌落在地上，付兴佳冲出来捉住我的手。我继那晚之后，头一次甩开了他的手。

我跑到了经常和付兴佳一直跑的巷子上，没有停顿，还在一直跑。

当我停下来的时候，我看见的是周围繁华的建筑，我抱着双腿蹲在街边，人来人往。我看到和付兴佳一样大的男孩子，抱着个篮球，和身边的人互相打闹。

我看到和我一样大的女孩子，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我看到有一家人一起出来，小女孩在向父母亲娇嗔着说要吃什么，小男孩白了她一眼一叉腰霸道的指了一个方向，他们的父母被逗的笑了起来。

他们光鲜亮丽，我蓬头垢面。他们没有贫穷和坎坷如影随形，在我身上却挥之不去。

我觉得我快要窒息的时候，付兴佳找到了我。他双眼通红，“付兴悦！”头一次听他这么严厉的喊我名字，“你跑什么？你想让我连你也弄丢了？”

我看着付兴佳，我知道当时我看起来挺吓人的。我沉默的流着泪，眼神很木然。付兴佳可能被我吓到了，他把我揽了过去，放低了声音，说，“没事，没事，我们回家。”

我却被这话突然刺激到。用力挣脱付兴佳的胳膊，吼道，“家？付兴佳，我们还有家？就你和我两个人，你觉得那算什么家？”

我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因为在他们眼里，那些让我窒息的心事和压力，都不值得一提。

付兴佳就杵在我的面前，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反应，就在我开始慌了的时候，付兴佳动了。他拉住我，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他说，“没事的，付兴悦，我是你哥，我们一定会有家的，有我们的家。你相信我，哥在。”

我好像又看到了那天晚上，他眼里明亮的光。

那是付兴佳第一次自称我哥。他从来没有过，我也从来没叫过他哥。不过那天，我觉得付兴佳好像变了什么，后来我知道了，从那以后，付兴佳用他那时还瘦弱的脊背，为我挡住了所有风雨。

我跟着付兴佳走回了家，路上我们俩都很沉默，回到家也都没有开口说话。付兴佳背起母亲的尸体，一步一顿的走。我拿着铁锹跟在他身边。走到了后山。

我们把母亲的尸体埋好，付兴佳跪了下去，我也是。

我们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在那个地方相互依偎着坐了一个晚上。我仍然沉默的流着泪，付兴佳一下一下轻抚我的背，低声呢喃我的名字。

我在他的怀抱里只觉得安心，却没有想起来，他刚才也怕的颤抖。

母亲在世时，虽然什么都不管，也不会跟我们说话，可我们回到家还是能看着她，偶尔她会吃几口付兴佳做的饭，偶尔又会死死盯着我和付兴佳，偶尔低声念着父亲的名字流泪。总归是有这么个人的。

她走了，家里也确实变的空旷了，我和付兴佳沉默的过了几天。

临开学前一天的晚上，付兴佳给我整理好用的东西，问我，“你恨他们吗？”

我晃了晃神，恍惚中好像又回到那天晚上。

我什么都没跟付兴佳说，只是摇了摇头，我知道付兴佳不信，但是我却是真的不恨。我只是觉得很可怜，我们这样的人，我们这样的家，在这样的世界，溃败轻而易举。

付兴佳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我打断了，我说，“你记得吗？付兴佳。爸妈离婚的时候，我感觉我看清了妈眼里灰败的绝望。就像看清了我们的未来。他们和我们一样可怜。他们要为他们所有的行为买单，哪怕是用我们来买这个单，我们也无法拒绝。”

付兴佳也没有接着说什么，只是摸了摸我的头让我早点睡。

那年我们都十五岁，付兴佳再也没有领着我在哄闹的小巷子奔跑过。

作者：霹雳小兔（喜欢她，就赞赏她！！！）

下期预告：成年的路途，总是伴随着特有的生长痛，期待付兴佳，付兴悦的成年到来！！！后天下午五点推出，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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