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少年的咏叹调2.2.4她的口味
孙绪真靠着墙,一转头就能看见窗外苍白泼墨的天空,仿佛是刚浸泡过一支蘸满汁水的毛笔。自从穆芷善和翁予韶被调到孙绪真后面,他就习惯于这样的坐姿,即便在课堂上也保持着,当然,雷振铭的数学课除外。这样的姿势,只需轻轻一扭头就可以看见她俩清纯活泼的笑脸。孙绪真感觉自己离不开她们了,她们就像是快乐的源泉,在痛苦的沙漠里拯救着自己。外面就是死亡的国度,黄沙掩埋了尸骸,但并不是死无对证。孙绪真作为幸存者可是亲眼所见,只是现在谁也不愿再提起。对绿洲越是依赖,就越是害怕失去。它会干涸,遭遇沙暴,还有人为破坏!若这一天真的会到来,孙绪真愿意接受最古老的的诅咒,就把自己制成恐怖的木乃伊。哪怕是被封印在石棺里,也要和这美丽的绿洲长眠永存。孙绪真看看黑板,再看看穆芷善,心里好受多了。夜晚还会再来,那一抹淡蓝从天际落下,慢慢把落日昏黄的余晖覆盖,将时间拉得好漫长。也许只有这样,才可以暂时忘记白天的苦痛。
经过一年多的整顿,四班已经成为一个纪律严明的班级。每位同学作为集体的零部件,都努力实现无缝衔接这一要求。为了树立严谨的学风,约束个人的行为,争取集体的荣誉,雷振铭专门设计了一份考核表。上面备注详尽,荣辱奖惩一目了然。每月底都会将部分名单公示在教室的后黑板上,或瞻仰,或警示。唐帝时不时会提醒孙绪真应该和自已一样,抬头挺胸脚放平,集中精神听课。孙绪真觉得昔日的同学变了好多,他再也不是初中那般东倒西歪,一滩软泥似的趴在桌上。现在的唐帝早已是模范班委,是标准行为准则的典范。瞅了一眼其他懒散的同学,他坐得更直了,腰杆挺,肩膀平,就像是被钉在了一副十字架上。他可能连脖子都不会扭了。除此之外,唐帝在本班名列前五,年级排位也相当不错,成绩提升突飞猛进,各科老师对他都是赞赏有加。不仅如此,唐帝利用自己的才能已经和卢释腾平起平坐,至少班里是这样,但在雷振铭心里就不得而知了。
“哎哎,下午放学你是要回家吃饭吗?”
“看情况。”
“那就不要回去了。”
“为什么?”
“陪我去吃吧,我请你,然后再一起回学校上晚自习。”
“不用你请。”
“也行,到时记得等着我。”
下午放学后,话唠似的穆芷善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但孙绪真并未感到厌烦。小吃街弥漫着各种香味,穆芷善根据所闻到气味就可以分辨是哪家餐馆的哪种小吃。各家小吃店都人满为患,孙绪真饥肠辘辘却只能跟在穆芷善的后面。她走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看看孙绪真是否还跟在身后,并留下一个浅浅的微笑。
“到了,”穆芷善说着把孙绪真领进一家小店,“谢谢你来陪我来吃老麻抄手。”
“为什么不叫上勺子呢?”
“她吃不了这个,太麻了。”
“可是不麻,就不能叫做老麻抄手了啊。”
“我也是这么说的,”穆芷善伸出一根手指,严肃地说,“不麻,还能叫老麻抄手吗?结果她就不愿意陪我来了。绪真,你能吃麻的吗?”
“当然能,我喜欢吃麻的。”
“当真?”
“当真。”
“哈哈哈,我们果然很合得来。那,特麻?”
“两碗。”
“大份?”
“大份。”
“老板,两碗大份的老麻抄手!”穆芷善仰着脖子大声说道。
“好咧,五号桌特麻抄手两份,大碗!”老板笑着朝屋里吆喝,心情似乎变得很好。是因为太久没人敢吃特麻的抄手,还是因为穆芷善爽快开朗的笑容。
“这家店,是最正宗的。”
“那得好好尝尝。”
“你以前,高中之前好像没怎么和我说过话。”
“我向来不太主动,倒不是针对你……”
“那我以后不主动找你,你也会不理我了吗?”
是,不是。孙绪真犹豫着不知道答案。周围的人一个个离开,要么大吵大闹,要么无声无息。要相互接近真的好难,更何况自己还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他也想平易自然地和穆芷善聊聊好笑的话题或者日常琐事也行,可心里总被什么揪着难受,似乎一旦快乐起来就会更加哀伤。
“那我们现在还是朋友的吧?”穆芷善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那是当然。”
说着,两碗大份的老麻抄手端了上来,摆在眼前。热气腾腾的抄手刺激着孙绪真和穆芷善的唾液腺,嫩青的小白菜和酱红的牛肉浇满了香麻的红油和花椒,他们咽着口水把不约而同地伸向醋瓶。
“女士优先。”孙绪真笑着说。
“你也喜欢吃醋?”
“是。”
“我也是!”穆芷善激动地说,把醋瓶递过去,“我吃什么都喜欢加醋。”
“我也一样。”
“真的吗?我吃火锅也要加醋的。”
“还有耗油。”
“哎哎,我们该早点成为朋友的。”穆芷善吞下一块抄手,咬碎白菜叶。
“嗯。”
“哇,好好吃!”
穆芷善嬉笑嘲弄孙绪真的吃相过于斯文,而自己则把流向嘴角的汤汁吸溜回去。孙绪真已经感觉不到嘴唇的存在了,他伸着舌头,胸腔里囤积了不少火辣的热气。而穆芷善,即使双唇泛着鲜红油光,也依然不能阻止她喝上一口麻辣酸爽的热汤。孙绪真觉得咽喉梗塞,他艰难地吞咽着。走出店门,外面的秋风舒适宜人。
“绪真,你请我吃奶油冰淇淋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