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妈妈,现在的我活得很好

2018-05-27  本文已影响0人  董小荀

她们说我跟妈妈很像

这是我引以为傲的地方,一样白皙,高挑,楚楚动人。

我喜欢像妈妈,因为这证明了血溶于水。

妈妈,现在的我活得很好

01

哭泣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她死了?还是因为我知道了真相。

16岁,正值豆蔻年华的我手指夹着未熄灭的香烟,穿着超短裙,背心衣,叛逆而自信,但是站在人行天桥,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开始嚎啕大哭,甚至是撕心裂肺。

这是我和小炜从村里出逃的第一天。可就在刚才,小炜的死党小连,给他电话让他带我回家。

因为,死神终于还是带走了她,我日思夜想的妈妈。

妈妈,现在的我活得很好

02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只是个孤儿

他们把我抱来家中的时候,哥哥2岁。在那个偏僻的小村里,所有人都认定我是哥哥未来的媳妇。童养媳,是我的另一种身份。

但哥哥总把我当做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必须小心翼翼的度过每一天,在他的恐吓中,在他的玩弄下。

对于,我的委屈,养父母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我被无端锁在房里,漂亮的头发被剪了,对哥哥也仅仅是几句呵斥。

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每次锁着都有人悄悄的来开门。衣服破了,新的衣服也会规整的放在衣柜,零花钱不间断的出现在我的书包里。

在我幼小的心里,我认定这一定是妈妈,我的亲生妈妈,没有养母的冷眼旁观,没有养母的胆小怯懦。但是,跟养母一样漂亮,明目皓齿,白皙,高挑。

曾经有人说我是养母在外面偷生的,我相信过。但事实是,我只是机缘巧合的与她相似。

如果是亲生的女儿,当养父鞭打时,她不会冷冷的离开,不会置我于不顾。任由我被哥哥戏弄,被养父当狗一样教训。当空气中弥漫着我的哀鸣时,除了冰冷的空气,还有屋内那颗冰冷的心。

虽然,在见到我的伤痕时,曾见过她偷偷的流着泪。但是这跟施舍有啥差别,哪个妈妈不救娃,这仅仅是同情的泪水。

14岁,畸形的人生背景,加上叛逆期的各种情感激素作祟,最终我走上了逃学,早恋的道路。

当然,还有一个目的,我要见亲妈,我要引起妈妈的注意。我知道她一定是村里的某个漂亮的阿姨,她在,她一定还活着。我曾经偷偷的四处打听,可是竟没有半个人知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只是个孤儿。

03

也许是上天的怜悯,终于有一个人走进我的心里,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不孤单

16岁那年,刚上高一,小炜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开始默默的跟着我。老师检查作业时,他默默的将写好的作业本放进我的包里。

被哥哥欺负时,他硬是狠狠的在哥哥肥嘟嘟的肚子上来了一脚。

每次肚子疼痛时,他总是把自己的暖水壶放在我的座位上。他陪我上学,陪我翘课,陪我溜冰。同学们都说他喜欢我。

可是,即便是这样,我依然不曾跟他说过半句话。

我害怕同跟任何同龄人接触,因为我无法跟别人解释为什么我是某某某的小媳妇。任何人的触碰,都有可能让我的自尊,被层层击溃。

16岁的一天,小炜第一次不在身边。溜冰场的大哥让小弟将我拉进男生厕所,我知道这一刻我死定了,我不断的挣扎,不断的呐喊,可是除了可怕了淫魔,谄媚的笑声什么也没有。

你见过英雄吗?他是我的英雄,从小炜冲进来的那一刻,我知道的这一生终于迎来了光明。

我缩在厕所的角落里,双手抱紧自己。耳边一阵阵打斗的声音,当我抬起头时,小炜已经满身是伤痕,嘴角流着血。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这个笨蛋”

      “我看你可怜不行吗?”

他一边擦拭嘴角的血迹,一边回答,并顺势牵起我的手。

情窦初开,渐渐热恋。他们开始无话不谈,甚至开始亲密无间。

不得不承认,我们是彼此灵魂的慰藉,我们心心相惜。他是懂我的人,我将自己献给了他,而他允诺这一生只为我而活。

妈妈,现在的我活得很好

04

“她是妈妈吗?”

就像所有狗血而老套的剧情,女主角永远无法逃脱命运的魔抓。

17岁那年,未婚先孕,因为妊娠反应,我在家中的浴室呕吐不止。可就是那一年,小炜被他的父亲逼迫辍学,并将他带遥远的B市当理发学徒。

被哥哥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昏厥在地。醒来时,枕边放着一包药,味道极其呛鼻。

“贱人,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快把药吃了,把这杂种给堕了”,养父咆哮着向我怒喊。

还没来得及反应,还没有好好摸摸自己的肚子,感受这新的生命。堕胎的药丸已经被养父强行塞进嘴里。即便我抵命反抗也无济于事,这一次再也没有小炜的庇护。

我用尽全力将自己往窗边挪动,突然我觉得自己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着陆。

从二楼纵身跃下,这短暂的几秒钟是我这辈子最轻松的时刻。

原来,那天养父因为经不住街坊邻里的说三道四,在家中喝完闷酒就去村医那买了堕胎药。回来看到因呕吐昏厥的我更是气愤不已才有了这一幕的出现。

我坠落时,养母刚从农地里回来。她发了疯似的冲过去,背起我往村医那跑。

“老天爷冲我来,冲我来”养母边跑着,边哭喊着就像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已经预谋好似的。

因为冲击太大,孩子直接流产。还好我掉在楼下的养鸡棚上,做了缓冲,但是柔弱的生命依然岌岌可危。村医叫上村里的几个壮丁,把我送往县城医院急救。

半晕半醒间,我听到养母的痛哭,我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的担心,她的不舍。我好想鼓起勇气问声:妈妈是你吗?但是我下一秒,我已失去知觉

妈妈,现在的我活得很好

05

如果可以重来,我希望我从未出现。

那么她就不会如此艰难,也不会如此隐忍

在经历了各种生死一线后,医生通知家属,我的命是保住了,但是身体还是十分虚弱,必须好好休养。

养母红肿的眼睛终于不再流泪,她让人通知小炜来医院接我。

更是留下自己私藏的几千元,为我置办好一些生活用品,才匆匆离开医院。

撑开重重的眼皮,我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小炜。我们静静的拥抱着,哀悼者为我们失去的孩子。

而我也终于知道了,我身世的秘密。一个滑稽而可笑的秘密,我的养母那个冷血又傻气的女人,就是带我来到人世的妈妈。

我的父母是在A市打工时认识的,他们十分恩爱。可是命运跟他们开了场玩笑,在准备回乡结婚时爸爸车祸离世。妈妈顶住重压将我生下。

但是仅凭她一个柔弱的女子,要活养我实属不易。那年我的养父,也在A市,他的前妻刚跟别人跑了,他答应接纳我们母女。

但是有个条件,我必须做他儿子的童养媳,并且须婚后一个月再抱进家里。同时,妈妈不能认我,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媳妇未婚生子的往事。毕竟在农村,这件事足以让他们一家人被唾沫淹死。

十几年来,我们近在咫尺,却远隔千里。

我恨透了现实,这太痛苦了,可是这一刻又太幸福了。

原来我不是爸妈不要的孩子。妈妈一直守护着我,可是妈妈必须忍着。

我开始回忆,回忆她因至今未生育而被邻里嘲笑的样子。回忆,她被养父谩骂痛打的哭泣。我们是一样的,可是我为什么一直在忽视。

养父打我的时候,如果她过来,会是怎么样的结局?以养父那吃人的性格,是一起滚蛋,还是直接让我立马变成童养媳,还是更可怕的昵称。

这世界为什么是这样子的,难道有些人的一生就是写着幸福美满,而有些人却注定是家破人亡。

我必须去找她,我必须跟她一起面对。即使我任然无法提起勇气真正喊她一声,妈妈。

妈妈,现在的我活得很好

06

如果最后是这种结局,那么请收回我的拥有

离开医院后在小炜的帮助下,我的身体一天天恢复。劫后余生的我只记住了一件事,妈妈还活着。

我不能放下她不管,我得回去跟她共同面对那个张牙舞爪的养父和肥油满身的哥哥。

回家后,我看到了妈妈嘴角的伤痕我想抱一下她,可是很快被养父响亮的一个耳光给隔断了。

我们相视无言,可是我们都懂得。我们的心在慢慢的靠近,在这个本不属于我们的家中,静静的守护着我们的秘密。

我开始认真听妈妈的话,她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喜欢。我背上书包,用成绩回报妈妈的循循教诲。

我不再流连溜冰场,把披肩长发挽起。

帮妈妈洗衣做饭,与妈妈一同劳作。母亲累,拿来椅子为她捶背。母亲困了为她盖上床单。

那天,妈妈突然昏倒。我害怕极了,我鼓起勇气叫上养父,一起带她看了村医,然后辗转又到了省会医院。

医生说,妈妈能活的时间不长,让妈妈直接住院。并说出了一个天文数字般的医药费。

养父断然拒绝,他带上惶惶不安的我们回到家中。我抱着妈妈泪流不止,我痛恨这个世界,这个吃人的世界。

我用尽全力,哭喊着:“妈妈,我不要你死。”

妈妈更用力的抱紧了我,我们不顾养父恐惧而恼怒的眼神。因为这已经是我们的绝境。

医药费,我绞尽脑汁想钱的事,想救妈妈,可是这样潦倒的我,哪来那么多钱?我一无所有,那么的无助。

如果最后是这种结局,那么请收回我的拥有。我可以不要妈妈真的,只要她平安幸福,老有所依。

可是为什么现实是这样的残酷?我们只想安安分分的用最普通的方式度过一生,即便一世清贫。可我们碍着谁了?

一场车祸夺走了爸爸,一场大病又要抢走我刚拥有的妈妈。如果爸爸妈妈,哪怕只有一方家境殷实,我们的命运是不是就又将是不一样的结局。我们存在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因为我们穷,我们无权无势吗?

所以来生,我一定要投胎入豪门,让妈妈成为我的女儿,让我护她一世周全。

妈妈,现在的我活得很好

07

在难过,也无非是生离死别,可是为什么那么,那么的疼痛

养父开始没日没夜跟妈妈讨论我跟他儿子的婚事,这个如意算盘打了这么多年不能就这样散了,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拿不出钱为傻儿子再娶媳妇,他怕我逃跑,他必须让生米煮成熟饭。

那天,我在厨房帮妈妈煎药。她在房里喊着想吃村头枇杷树结下的果子。我想着她吃这药苦,吃几个好甜甜嘴,便匆匆的跑出门去。

可是一出门,我就被小炜一把抱住。这熟悉的拥抱,让我着迷。可是依然无法将我拉出这世间的牢笼。

“跟我跑吧,我跟阿姨都商量好了。”,小炜轻轻的说。

“跑,去哪里?她怎么办?她疯了吗?她会死的,会死的。我要陪着她”我开始有点失控的回答。

“难道,你真的要嫁给那个肥油?为了我至少,我们逃吧!”小炜显得有点着急。

我想继续反驳,可是却换来了一片晕眩。

她就是那么的自私,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生下我。不经过我的同意,默默忍受着,有女不能认的困局。现在又不经过我的同意,把我推出火海。难道就因为我是她的女儿,所以她这样掌控我的生命,我的生活,我的爱。

被敲晕后,小炜将我带离了这囚困我多年的小山村,也把我和妈妈彻底的分离。

妈妈,现在的我活得很好

08

落叶归根

妈妈离开后,我跟小炜选择前往她与爸爸相遇的城市生活,将苦命的妈妈未完成的幸福继续下去。

第一次踏入这座城市我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因为那里有妈妈和爸爸的故事,那里才是我们三个人的家,才是我的根。

多年以后,小炜在这充满祝福的城市开了自己的第一家理发店。而我在店的二楼开了间美容室,日子安逸而幸福。

每年,一到妈妈的忌日,我都会回去。在她的坟前,磕上几个响头。告诉她,现在我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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