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岭孤儿(下)
一岁之时,我做了无母之儿,海枯石烂,世界上慈怜温柔的恩福,是没有我的份了。纵使把心血呕尽,眼泪倾尽,也无法弥补人生中的缺憾,填不满心灵中的空虚。
一 哭
家里兄弟姐妹众多,父亲一人拉扯我们几个孩子长大。
也许是不愿意看到最小的我忍饥挨饿,母亲离去那天就有人把我抱走,刚走了两百米远时,大我十一二岁的大姐跑去把哭叫的我夺了回来,从此照看我的任务就落在了大姐身上。
小时的我爱哭,大姐经常拿我也没有办法,她不明白我为什么哭,有时是看着我哭,有时是陪着我哭。她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不让我挨饿,尽量填饱我的肚子。
大约四五岁时,一天中午由于生气而没有好好吃饭,后来感觉饿了而哭闹,大姐舀出面缸里所剩不多的面做了一碗面籽。由于太烫,吃不到时又哭闹了起来,大姐用嘴吹凉喂我,我觉得太慢,自己抢过勺子吃起来,到嘴时烫的吐出来,又开始哇哇大哭。大姐看到我急切的想吃又吃不到,陪着我哭,还是很有耐心地喂饭。
七岁那年,大姐出嫁了。出嫁那天,唢呐和锣鼓的声音不绝于耳,听到这种声音总是会心理发紧。以致于后来听到这锣鼓的声音时,心理会有莫名的讨厌。迎亲队伍离去时,我跟在最后面,没有人理我,无声的哭泣,一直追到后山上,直到看不见大姐的影子时,才嚎啕大哭起来。
大姐出嫁那天,一条体型中等黄色的狗来到了我家,父亲无论怎么赶它,它就是赖着不走。别人说黄色就是金色,狗的到来一定会给我家带来好运,就这样,这条金黄色的狗留了下来,以后的时间里,它陪我渡过了一些空虚和孤寂。
大姐出嫁后,我感觉失去了依靠,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那个爱哭的我告别了爱哭的童年,我学会了很多事情必须独自去面对。
二 勤与快
小时候认识我的人都说我“勤快”,原来一直以为“勤快”是一个词,后来才明白“勤快”应该包括“勤”与“快”两层含义。小时的我做事勤劳和干事麻利,动作灵活,有层次感,这种习惯影响了我的一生。
在小学每天放学后,总会先看看猪草够不够,如果不够就会带着竹篮去寻猪草,然后再看看灶膛前有没有足够的干柴,这些都尽量在天黑前完成。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周末和寒暑假放牛这些相对清闲的事情都是我的任务。
在春夏放牛时,我都会提着竹篮寻猪草,在一面山坡上,没有庄稼地,有成片成片的葛叶,是最佳的放牛的好去处。我会拉相对嫩点的葛叶,如果葛叶散乱的直接放进篮子里,会显得松软,一竹篮装不了多少。我会把葛叶一捆捆的用葛藤捆绑整齐,有顺序的装进篮子里,能把篮子装成小小的富士山,回家后一捆捆的剁葛叶也非常方便。
在春夏时节,有时也会在放牛时带上砍刀和锄头,去山坡上挖药材。老家的山上有野黄姜,柴胡等中药材,总会在照看牛的间隙去寻找药材,回家后把这些药材晒干变卖。
后来家里不再喂养牛了,养牛需要一个劳动力。我也渐渐的长大了,也能更多的分担家务了,家里做饭这些小事都是我的专利。在夏天割麦或者除草时,都会早点回家做饭,也许是父亲想到我可以少点日晒吧!
在上小学时,我就学着用擀面杖擀面条,个子不够就站在凳子上,在大一点时就学会了烙馍馍。在那时烙馍馍是个技术活,我要一边添柴烧火,一边烙。活的面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湿,在烙时灶里的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如果火太大,烙的馍馍就会糊成黑色,如果火小了,馍馍就会粘锅让我无法转动。只有面活的不干不湿,火力适中,烙出的馍馍才是金黄色的。
再大一点时,地里的农活我都要参与。割麦时腰弯的站不起来,站起来后很难再弯下去。有时为了防止下雨,夜里趁着月光收割,有时为了怕在太阳下暴晒,夜里三四点到地里收割。暑假时到地里锄草,因为地多,等第一遍草锄完时,地里的草又长了起来,接着锄第二遍。手磨破了起了老茧,累的腰酸背痛,仍然任劳任怨的干下去。
秋冬时节, 放假了也会帮父亲挖地。因老家的地是黄土地,很是硬粘,必须在冬季下雪前挖出来。秋天经常干旱,土地成坨,几锄头下去才能挖出一块来,经过雪冻,土会逐渐松软,以备来年春耕时种植玉米。有时为了多一点土地,能多种点粮食,就会去开垦一些荒地,荒地大多都有茅草,茅草的根很深,需要深挖,把茅草的根全部清理干净,如果留有草根,第二年会疯狂的几倍的增长,后来我才明白“斩草除根”的含义。
后来求学时慢慢懂得了生活的艰难,懂得了劳作的不易,也渐渐有了朦胧的意识,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走出农门,能远离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凭借学业走出了大山。
贫穷塑造了我坚韧,不服输,能吃苦,不怕脏累的品质。贫困使孤独的我有了更多的与自己心灵对话,正是这种勤劳,让我在学习的道路上有了更多的执着和不放弃,总是会以很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殊不知这样的经历在成家后深深影响了家庭,处处以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