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遗弃的女孩:阳光无处不在,只要不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
文/神采飞扬
那个被遗弃的女孩:阳光无处不在,只要不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001
陈雯回到租住的30平方的小屋里,连灯都懒得开,把自己抛在小床上,仰望着小屋唯一小窗倾斜进来,带着刚才雨水冲刷过,还留着湿润的点点街灯。脑海中满是下班前妈妈打电话来说的话,意外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记忆中刚懂事的时候,一起玩耍的小朋友中就有人说她:你是你爸爸妈妈捡来的孩子,你的亲爸亲妈不要你了。那时懵懵懂懂的陈雯听到这些谣传,哭着喊着回家问妈妈:我是妈妈的孩子,是吗?妈妈一边用力抱着陈雯,一边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擦着小脸上掉个不停的泪珠,怜惜地说:当然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啦!他们都是胡说的。对妈妈深信不疑的陈雯笃定,自己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小伙伴是羡慕自己爸爸疼妈妈爱才会这样说的。
上四年级时候,一次和邻家的小子闹矛盾,小子被陈雯气得一把泪水一把鼻涕的跑回家去了。隔天上学的半路上,邻家小子走到跟前,嘟着嘴,嘲笑地说:你是爸妈不要的孩子,还厕所边上捡的。陈雯一征,呆呆的挪不开脚,直到同班一后来的同学叫她:陈雯,要迟到了。陈雯转过神来,用力眨着眼睛,想把快溢出眼睑的泪水倒逼回去。似乎用力还是毫无作用,便用衣袖使劲地擦了两下。快步走向学校,脚下突然一空,踩到了雨后泥泞的路面凹进去的小水坑里。陈雯顾不上湿漉漉的脚,拖着沾满湿泥的布鞋,双手拉着溅湿的裤腿进了教室。
一整天,陈雯都对老师讲课的内容恍若未闻。脑海断断续续,来来回回播放着一直以来大人们关于她身世的只言片语。
002
七岁那年陈雯曾因这事大闹过一回,那时刚上一年级,同班一同村的顽皮王拿走她的新画画本,她问他要,他就是不给。最后他还撕坏了,陈雯脾气一上来,把那个顽皮王的书全扔到了地上,刚好上课铃响了,顽皮王书还没捡老师就来了。老师站在讲台上扫视了一圈,厉声问:谁弄的?陈雯直直的站起来,响亮地说:我。大概老师被陈雯的态度惹怒了,噼里啪啦对着陈雯就是一通批评,末了说:下次再这样就请你爸爸妈妈来学校。那顽皮王听了居然幸灾乐祸地应了一句:老师,她是捡的,没有亲爸亲妈…………
年幼的陈雯瞬间窘得满脸通红,泪在眼眶里打滚,直直地就要流下来。至于后来老师说了什么她不知道,脑海翻去覆转就是那句:她是捡的,没有亲爸亲妈。
那天回家后,陈雯躲在房里就是不出来,爸爸干完活回家,妈妈叫吃饭也没搭理。爸爸有点生气陈雯的不闻不答,大声说:出不出来吃?不吃等下倒了你就别吃了。陈雯听了,突然一鼓作气的走到房门口,带着哭腔说:倒就倒,反正我又不是你们亲生的,饿死算了。
干了一天活,本已十分疲惫的爸爸,听到这话霍地站起来,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几米之外,一脸泪痕地站在房间门口的陈雯身旁。颤抖着指着陈雯大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陈雯忘记了哭泣我,可看到从没大声骂过自己的爸爸竟如此暴跳如雷,心生委屈,便仰起小脸,定定地看着爸爸,反驳说:难道不是吗?人人都说我是捡的,在村头厕所那里捡的。
爸爸指着的手迅速举起来,单指换成了五指并拢。就要落下来的时候,在一旁看着这对倔强父女的妈妈,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此刻看到事态升级,急忙跑过来挡在陈雯小小的身躯面前,反手抱着陈雯,向已经气得发抖的丈夫说:不可以动手呀!雯雯还是个孩子,是你一直捧在手心的孩子呀!
爸爸看看自己的手,看看陈雯,颓然地摇着头放下手,深深地看了陈雯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七岁的陈雯是害怕的,害怕爸爸长满老茧的大手拍下来。可当时的委屈占了上风,小小的心思根本已憋不住这样的闲言碎语,和爸爸的冲突让她找到了出口,不顾一切。
爸爸自从那天晚上生气走了,距离今天已经第五天了,每听话外面有丁点响动,陈雯的心是雀跃的,充满期待。偷偷地在窗边张望,可每次不是小猫小狗弄出的响动,就是隔壁叔叔伯伯路过门口的声音,反正都不是期待中爸爸的身影。
一直到第九天的深夜,陈雯在睡梦中,爸爸粗糙的大手像往常一样抚摸着她的小脸,拨开额角的头发。感觉自己往爸爸的手上蹭了蹭,好想睁开眼睛看看爸爸是不是回来了,可又怕眼一睁梦就醒了。
一夜好梦,陈雯比以往都要起得早,在要拉门出去的瞬间,期待中爸爸的声音传入耳边:雯雯还小,甭管别人说了什么还是她听到了什么,都等她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再跟她说吧!无论她怎样想都好,她都像我们的亲女儿一样。对了,这些钱是我几天出去做活的工钱,抽空带她去墟上置两套衣服,去年的穿身上都显短了,怎样穷也不能穷孩子。
陈雯拉着门把的手轻轻放下,转身轻轻地坐在小床的边沿。昨晚的不是梦,爸爸回来了,心田被欢喜填满,小小的年纪开始明白:此刻爸爸是不是亲爸爸似乎没那么重要了,爸爸回家了才是高兴的事。
003
日子还在一天天的过去,自七岁那次冲突以后,陈雯偶然听到村里人说到的闲言碎语,都没再回家去追问,爸爸妈妈也没主动提起过。高中快毕业的时候爸爸意外去世了,陈雯悲伤之余发现:以后只有自己和妈妈相依为命了,那个小时候把自己放在肩膀上当马骑,用粗糙大手抚摸自己小脸的爸爸真的不在了。
陈雯心中有说不出的悲凉,最后连高考都不准备参考,准备出门工作了,她知道这不是爸爸想看到的,可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能让比自己还要悲痛的妈妈去操劳自己了。
对于陈雯坚决放弃学业,妈妈的劝说根本不起作用,临出门的前天晚上,妈妈把陈雯叫到跟前,拉住她的双手,语重心长地说:雯雯,关于你从小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事情,虽然你多年没再问,但现在妈妈觉得你应该知道一切。陈雯反握妈妈的手,淡淡地说:妈妈,不要说了,他们不要我有不要我的理由,我不怨。但您和爸爸的爱却是无理由的,无条件的。流的是他们的血,可我却是在您和爸爸无私的宠爱下长大的。他们是如何放弃我的,弃我于何地我已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爸爸妈妈才是我的爸爸妈妈,爸爸已经不在了,妈妈您就别把我往外推了。陈雯说着,抱紧了妈妈日益瘦弱的身躯,在妈妈的肩膀后偷偷地把已流到眼角的泪水擦掉。
004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吓了沉浸在回忆中的陈雯一跳,看看屏幕,是信息的声音。
转眼三年过去了,三年中陈雯在努力工作之余,更在努力地用其他方式继续自己的学习之路。希望自己能努力活成爸爸希望的样子。由于离家远,距离上次回家又有大半年了,除了平时经常给妈妈打电话,寄生活费,陈雯总觉得爸爸妈妈的恩情自己永远无以为报。
今天下班前,鲜少主动打电话给自己的妈妈打来电话,闲谈几句,陈雯问妈妈是不是有什么事。妈妈在电话中支支吾吾,欲言又止,陈雯突然预感到什么,没催促,静静地等待妈妈说出她想说的事情。半晌,妈妈才像下定决心似的,平静地说:昨天有个三十多岁的穿着体面的女人和一个差不多年龄的男人来村里询问,二十三年前有个被放到村头厕所的女婴是谁抱走了。刚巧问到的是妈妈,妈妈把他们的电话留下了,说有消息会打电话给他们。
妈妈一口气说完,没再多说,静静地等着陈雯的回应。陈雯听完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无措,把手机换到另一个耳朵中,淡淡地对妈妈说:妈妈,我正在上班,还有点事,晚上给您电话好吗?
仰躺着的陈雯烦躁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顺手拉了张被单盖住整个头。更确定自己在一年前就已知道了亲生父母的情况,那时一客户听说陈雯是xx市xx镇xx村的,就向她打听:认不认识与她同村,年龄相仿的女孩,是抱养的。有强烈预感的陈雯居然下意识地说:不知道,也没听说过。但那个客户还是留下了联系方式,还说了弃婴亲生父母的家庭情况。叫陈雯若知道什么情况就告诉他。
那客户说的与妈妈说的情况基本一致。可亲生父母家不差我一个,而妈妈只有我。再说当年的放弃,现在又何苦再追寻呢!陈雯思来想去不再纠结。
隔天起床,陈雯居然感觉神清气爽,想到昨晚妈妈听到她的决定,只说:妈妈尊重你的决定,只希望你不怨就好,只是怕以后妈妈走了就剩你一个。陈雯听着妈妈的话,捂住快哽咽出声的嘴,不搭话。还以为自己会失眠,原来决定了影响是并不严重的。
夏天的太阳都是随着晨曦就来临了,看着从小窗奋力钻进来的缕缕阳光,陈雯忍不住伸手想去握一下那虚无又让人温暖的柔光。即使明知捉摸不到的,却还是会让人心里感觉温暖无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