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鸟朝凤》还会为谁吹起?
《百鸟朝凤》还会为谁吹起?
试着回放《百鸟朝凤》的剧情,似乎一条羊肠小道延伸在黄土高原,沿途没有惊艳曼妙的风景,终点没有柳暗花明的阳光,一路黄土铺陈延绵,最后消失在视野远方,不知所往。
是啊,不过是农村广袤大地上普普通通的一个无双镇,不过是芸芸众生有血有肉的一位焦三爷,不过是红白喜事上吹吹打打助兴助阵的一门手艺,不过是两代守护匠心传授衣钵的唢呐匠的故事。但是,为什么会有感动有悲伤,有失落有向往,有微笑有泪光?是河边芦苇丛里吸水少年的认真执着打动了我?是绿茵小院里醉酒师傅一曲欢欣的唢呐吹醉了我?是跪倒在地孝子贤孙叩拜的庄严震撼了我?是西安老城墙上瑟缩成剪影唢呐人的落魄酸涩了我?
虽然十里八村都以能请焦三爷来吹一曲《百鸟朝凤》作为送终的曲子为最大荣耀,但我不觉得焦三爷会以民间艺术家自居自傲。真正令他觉得骄傲的,不是端起唢呐指端挪移变换的高音嘹亮,不是被人恭请礼让、红包礼钱的得意洋洋,而是作为一个地道的匠人能以高超的技艺、公允的标准来向逝者致敬送行---普通人可能一台两台,有些地位和作为的四台八台,而只有德高望重堪称楷模的才配得上《百鸟朝凤》。在那个朴实清贫的年代,在那片质朴厚重的土地上,唢呐不只是劳作着的人们弯腰擦汗时解乏的一道音符,不只是天鸣爸爸们希望孩子安身立命并光耀门楣的一门手艺,更是每家每户结婚殡丧时候能够体现尊严与场面的极致哀荣。所以,焦三爷是有尊严的唢呐匠,唢呐是他一生的心血和信仰,他要寻一个能跟他一样将唢呐吹到骨头缝里的继承人。还好,天鸣不是天资最聪颖的,但是最用心、最有责任感的徒弟,焦三爷像嫁女儿一样把一生最爱倾其所有给了天鸣,于是无双镇没了焦家班,有了游家班。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焦三爷游天鸣连英雄都不算吧,又如何能够抵挡时代的浪潮、改革的洪流?几代相传的金唢呐也替代不了长短管乐、丝袜短裙的新鲜,清苦坚守无法满足物质现实的需求,争执中应该“离口不离手”的唢呐被踩踏在地---礼崩乐坏,游家班还是散了,焦三爷还是走了,那一曲曾代表着德荣清誉的《百鸟朝凤》恐怕再也法吹起。守着几代相处留下来的唢呐家什的游天鸣,又该何去何从。。。。。。
这样的结局似乎有些悲观,但这才是现实吧。不是一曲艺术性高度融合的《华阴老腔一声吼》就能够传承一门技艺,不是申请一项非遗记录就能保护一脉唢呐匠。《百鸟朝凤》歌颂的不是哪一个人,而方励跪求的又何止是一张电影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