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过到90岁，怎么你就先走了？

文｜仰望星空的瓶子

     早晨去买菜，遇到一双耄耋老人，他们行动迟缓但幸福快乐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的爷爷奶奶。

     如果岁月可以倒流，我特别希望能回到爷爷奶奶都还健在的那些最温暖的时光。

01

      小时候，父母忙于生计，我的童年，基本是和爷爷奶奶一起度过，日子虽然清苦，但充满了欢乐。

      爷爷是个个子不高但非常和气的小老头，成天都在乐呵呵的干活。奶奶是南京人，因为口音和老家有些差异，邻居都戏称奶奶为“南蛮子”。爷爷奶奶的相识很有趣，用现在的话讲，也是缘分。爷爷原本在南京做面食小生意，奶奶经常去买，一来二去两人看对眼，相识相爱成了家。后来，南京经历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为避难，奶奶随爷爷来到了苏北老家。那时老家还有几亩地，算是可以勉强维持生活。

      爷爷奶奶的一生，共养育了五儿四女，其中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大姑姑是大爷爷家唯一的孩子，刚出生，大爷爷就因病撒手人寰，大奶奶改嫁后，大姑姑就被爷爷奶奶收养了。日子过得很艰难，双胞胎在奶奶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意外夭折，我难以想象爷爷奶奶的悲伤。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一天两顿稀饭过日子的年代，能养活这些孩子实属不易。所以，子女们包括大姑姑，待爷爷奶奶都十分孝顺。

      记得老家后面有一大块菜地，那是爷爷奶奶微薄的收入来源，爷爷给地里全部种上了韭菜，菜地边角，种了一点瓜果……结了瓜，奶奶会偷偷的摘了，洗净切好先给我吃。赶上大集，爷爷奶奶天不亮就会起床，爷爷割韭菜、摘瓜，奶奶负责洗韭菜，然后扎好，整整齐齐码在菜筐里。天亮后，喝点稀饭，爷爷便会挑着两个大菜筐，步行到6里外的集镇，等着买家。生意好的时候，两大筐的菜，都能卖完。每一次，数着时间，觉得爷爷快回来了，我便会拉着奶奶的手，一起去村口等爷爷回家。记忆最深的一次，是我们在村口等爷爷，爷爷看见我们，疾步跑过来，两只空空的大筐，随着他的大大步伐，也欢乐的上蹦下跳。挑筐的扁担前，挂着一条特别大的鲤鱼。我飞快的奔向爷爷，爷爷取下鲤鱼，递给满面笑容的奶奶，我拉着爷爷奶奶的手，一起喜滋滋的回家。

02

      在我大约7岁左右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算命先生，爷爷奶奶去算了一把。算命先生说，奶奶可以活到72岁，爷爷命好，能活到90岁。那一年，爷爷71岁，奶奶也有67岁了。爷爷对奶奶说：老太太，这辈子，你跟了我，让你受苦了，以后，我一定对你好，你要好好活过72岁。

      可是，算命先生算的并不灵验，爷爷在第二年就生病了，而且查出来就是癌症晚期。现在我有时回想起来，都会觉得疑惑，不是说那个年代很少有癌症吗？为什么要让他遭那么大的罪？做了一次手术后，爷爷再也没能站起来。记忆中，最后的样子，是给他穿好一身干净的深蓝色新衣服，平放在了客厅中央。那时，我并不太能理解，什么是死亡？更不知道，就是生死离别。那天还是来了，中午，爸爸从屋里拉起我：闺女，去和爷爷道个别。爸爸拉着我的手，握住了爷爷粗糙的双手，那双手涂了白色的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好冰冷，冷的我直打颤。第二天，爷爷被抬上车火化，我想跟着去，大人不让。无助极了，一个人躲在家里床上，蒙着被子撕心裂肺的哭。我终于明白，爷爷没了，这个世界最疼爱我的爷爷没有了。

03

     爷爷去世的时候，奶奶红着眼眶，一遍遍的自言自语，不是说，能活到90岁的吗？72岁不是应该我走吗？子女们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跟着噼里啪啦掉眼泪。

     后面的好几年，看到的都是奶奶孤寂落寞的身影。爸妈兄弟妯娌多，时不时起点争执矛盾。奶奶岁数大了，也不再参与，就由着她们吵闹。日子就这样慢慢过着，随着后面弟弟妹妹们逐渐到来，奶奶脸上又重现了笑意。带着孙子孙女，洗衣做饭，虽然辛苦，但好在身体健康，也有了精神寄托。后面日子慢慢的好了起来，奶奶也都还不忘之前的一些习惯，秋天发点黄豆酱，炒菜时放点。碾几袋果子粉，留着泡茶喝。快过年了，还会做点米糕，那是大米粉加糖做出来的一种糕点，甜糯松软，美味异常，我始终学不会。奶奶去世后，我尝了好多类似的食物，看到差不多的就买，可再也吃不到一样的味道。

     在子孙们为她热热闹闹过完大寿后的一个夜晚，记得那是正月初八，奶奶在睡梦中安然离世，那一年，她刚好90岁。

     爷爷奶奶的一生，多舛艰难，困苦无依，但他们依旧努力坚强的活着。记得闲暇时，爷爷奶奶会给我们讲亲历的南京大屠杀，还有日军进村残忍扫荡的情景，讲得时候，他们忧伤愤怒，但感觉更像是在讲述一个个故事，无所畏惧。

      愿我的爷爷奶奶，在天堂里没有忧伤与苦难，愿你们过得幸福和安康。如果有来世，我希望，我还是你们的孙女，我们还是一家人。

     谨以此文，纪念我最爱的爷爷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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