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乱反正丨沉冤昭雪2-7

第三章 拨乱反正

第七回 沉冤昭雪   彭德怀魂归八宝山 陶思亮撰书伸父冤

【导读】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闭幕仅两天，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了为彭德怀、陶铸两位同志恢复名誉的追悼大会

一、彭德怀冤案平反

1、平反

1977年5月9日，中央党校《理论动态》首先发表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文章。5月11日，《光明日报》以特约评论员文章发表。　第二天，《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全文转载。

就在这一年的夏天，彭德怀的侄女彭钢鼓起勇气给党中央写了一封申诉信。要求复查彭德怀的冤案。然后，她先将信转交给了王震。王震看过信后，作了一些修改，并嘱咐彭钢将信再抄写一份，由他转给邓小平。

邓小平看后，曾两次在会见外宾时说：“彭德怀大概和我差不多。他有缺点、有错误，但功绩还是比错误多。”

早在1976年10月，陈云就说过：“由于毛泽东的神化地位，他的话是不能拂逆的圣旨，对彭德怀这样明显不公平的事，是谁也碰不得的，谁说话谁就倒霉”。邓小平则说：“凡是过去搞错了的东西，统统应该改正。”

1977年10月7日，《人民日报》率先发表了《把被“四从帮”颠倒的干部路线是非颠倒过来》。12月10日，中共中央对中组部领导班子进行重大调整，胡耀邦出任中央组织部部长。

1978年11月10日至12月15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了历时36天的中央工作会议。在这次大会上，陈云在东北组率先发言。他列举了应由中央考虑和决定的六个问题，其中之一就是彭德怀同志的问题。

他说，彭德怀同志是担负过党和军队重要工作的共产党员，对党的贡献很大，现在已经死了。过去说他犯过错误，但我没有听说过把他开除出党。既然没有开除出党，他的骨灰应该存放到八宝山革命公墓。

接着，胡耀邦在西北组直言：“我赞成把‘文化大革命’中遗留下来的一些大是大非问题搞清楚。”

11月25日，华国锋代表中央政治局向会议宣布了对“文化大革命”中和“文化大革命”前遗留的一些重大政治事件，以及一些重要领导同志功过是非问题的8条平反决定。其中一条就是纠正过去对彭德怀、陶铸和杨尚昆等同志所作的错误结论。

12月18日到22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在京举行。全会正式平反了一批重大的冤假错案。其中，审查和纠正了对彭德怀所作的错误结论，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决定为彭德怀举行隆重的追悼大会。

2、蒙冤

彭德怀，湖南湘潭人。长征时，毛泽东曾诗赠“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 ；抗日战争，彭任八路军副总司令，后期朱老总回延安，他实际在主持总部工作；解放战争初期，彭转战西北；朝鲜战事起，再次受命出征，打破了美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但彭德怀也是最晚由叫“老毛”而改称“主席”的人。1959年，彭德怀在庐山会议上受到批判，搬出中南海，移居吴家花园。当时，彭德怀的妻子浦安修，周末回家再返校后就要向所在党组织交待彭德怀的动态、言行。过去从来不在妻子面前谈及自己工作和议论中央领导的彭德怀，只得向妻子说明一些事情的真相。

1962年，给中央递交了一封8万字的长信（后称“八万言书”），换来了15年的批判，8年的囚禁。

1965年9月11日，毛泽东代表中央找彭德怀谈话，赴任西南，任三线建设委员会副总指挥。

1966年12月22日，彭德怀被北京航空学院红卫兵从成都揪回北京，被关在五棵松北京卫戍区的营房里轮番批斗。第二天，彭德怀不能起床，被送进267医院，发现两根肋骨骨折。就是这样，仍被批斗。

1973年4月17日，彭德怀被紧急送进301医院，内外科会诊发现是直肠癌，已经是中晚期了。

1974年元旦，彭德怀此时他已经半身瘫痪，生活不能自理，专案组这才允许亲属探视。彭德怀说，我瘫了，可我的案子还没有搞清楚呀！我死后，把我的骨灰送回老家，埋在地下，上面种上果树，骨灰可作肥料。

1974年11月29日14时50分，彭德怀去世。连同他批注过的62本书也一起被火化。

3、骨灰曾寄存成都

彭德怀的追悼大会定于1978年12月24日在北京召开，与此有关的筹备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紧张进行，没想到他的骨灰还没有找到。几经辗转才从彭德怀的侄女彭钢那里听到有关骨灰的线索。彭钢说，她的婶子浦安修告诉她，彭总的骨灰可能在四川成都。

浦安修说，她有一次在家中与前来探望她的老战友、中共中央统战部部长李大章的夫人孙明闲谈中，得到这个消息的。孙明告诉她，李大章曾悄悄对她说，彭老总死后，遗体被秘密火化，骨灰送到成都寄存，是由他亲自安排处理的。

1978年12月中旬，中央军委派人乘飞机火速赶到成都。省委副秘书长张振亚，对来人说：“彭总来四川工作，我是清楚的，但从未听说过他的骨灰存放在成都呀，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1974年冬天，有没有两位军人乘飞机从北京送来一只骨灰盒?”

张振亚这才想起，几年前有一个叫王川的人的骨灰寄存在成都。当年在四川省革委办事组工作的张振亚，有一天接到组长杜心源的电话，请他到办公厅来一趟。

组长杜心源严肃而又认真地说：“一个重要负责同志的骨灰盒已到了成都，你找有关部门负责同志商量一下，存放好，没有省委批准，谁都不准挪动。至于是谁?我不知道，你们也不要打听，要绝对保密。现在你到锦江宾馆找中央专案组派来的两位军人联系承办。此事不能马虎，要办好。”

张振亚感到事关重大，随即驱车到了锦江宾馆，找到了二位军人。二位军人对他说：“我们奉命来成都，中央首长以及周总理指示我们送来一个人的骨灰盒，此人叫王川，男，他的骨灰盒放在成都。”

张振亚回答说：“省委领导已布置安排了，请放心一定存放好骨灰盒，绝对保密。”

两位军人又再次向他交待：“骨灰盒一定要存放好，要绝对保密。”于是，张振亚布置将骨灰盒存放在成都东郊火葬场。没想到，“王川”就是彭老总。

一星期后，中共四川省委办公厅接到中共中央办公厅、中央军委办公厅的电话：“请彭总的原秘书綦魁英和警卫参谋景希珍乘坐飞机将彭总的骨灰安全护送到北京，24日中共中央要为彭德怀同志召开昭雪追悼大会。”

彭总的骨灰终于被安放在八宝山革命公墓殡仪馆第一室存放。

1978年12月24日，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追悼大会。大会由时任中共中央副主席的叶剑英主持，时任中共中央副主席的邓小平在大会上致悼词，为彭德怀和陶铸同志恢复名誉。

邓小平说：“彭德怀同志在近半个世纪的革命斗争中，在毛泽东同志的领导下，南征北战，历尽艰险，为中国革命的胜利，为人民军队的成长壮大，为保卫和建设社会主义祖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是忠于党、忠于人民的一生。”

当党和国家领导人向彭德怀元帅亲属表示慰问时，浦安修、彭钢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邓小平拉着他们的手说：“你们不应该哭，应该高兴!”

1981年6月27日，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了《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决议中说：“庐山会议后期，毛泽东同志错误地发动了对彭德怀同志的批判，进而在全党错误地开展了‘反右倾’斗争。八届八中全会关于所谓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反党集团的决议是完全错误的。“

二、为”最大的保皇派“陶铸平反

1978年11月下旬的一天下午，《人民日报》文艺部副主任缪俊杰接到《诗刊》副主编柯岩（贺敬之的妻子）电话，希望来她家里见一位朋友，有些事要谈。

缪俊杰赶到柯岩家，只见一位30出头的女士低着头坐在那里。柯岩介绍说，她是陶铸的女儿，叫陶斯亮。柯岩告诉缪俊杰，陶斯亮写了一篇怀念父亲的文章，不知道《人民日报》敢不敢发表。

陶铸是“文革”高潮中被打倒的第三号人物，被称为“中国最大的保皇派”，1969年死于流放地合肥。到了1978年，陶斯亮和母亲曾志开始到处投递材料、申诉冤情。

缪俊杰回到报社，直接向胡绩伟总编辑做了汇报。胡绩伟请示胡耀邦，这位中央组织部部长答复胡绩伟说：你们自己做主吧。于是，就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开会前一周，12月10日和11日，《人民日报》分两天连载了陶斯亮《一封终于发出的信——给我的爸爸陶铸》。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也同时向全国播出。

陶斯亮在信中记述了很多催人泪下的生活细节。软禁中的陶铸得知女儿恋爱，给小伙子写了一封信，说明自己受审查的情况和女儿的优缺点。在得到小伙子的明确答复后，陶铸想给未来的女婿准备点礼物——

　“可已被抄了几次的家那还有什么东西?您翻了半天，才找到了一架旧半导体收音机和一个亚非作家会议发的手提包。您想了想，觉得太少，又从自己身上脱下了那件穿了多年的毛衣，对我说：‘亮亮，再加上这件毛衣吧，虽说旧了些，但总是爸爸的心意。爸爸实在是再没什么可送你们了!’”

陶斯亮当时远赴青海、甘肃。专案组给晚期癌症的陶铸和妻子两个选择：要么夫妻同去合肥，要么与女儿断绝来往。陶铸经过反复考虑后，对曾志说：

“我活不久了，你跟我去也帮不上忙，何苦再牺牲你?还是争取和亮亮在一起吧，现在不行，将来总还可能。有你和亮亮在一起，我也放心了，我们只有她这一个女儿。”

40多年的夫妻最后的诀别，陶铸孤身一人流放到合肥43天后，凄凉离世，骨灰也不知下落。

文章播出后，因为读者来信太多，陶斯亮最后在《人民日报》上公开作复《深深的感谢》。一星期后，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幕。

三、解救“阎王”

1978年，陆定一的儿子陆德找到人民日报第一副总编秦川，递上一份信《申诉父母冤情和请求两位老人出狱》。

秦川五、六十年代在中宣部当处长时，陆定一是部长。《人民日报》的社论必须经他签字才能发表，报纸排版要从夜里2点开始，因此陆定一的作息时间与《人民日报》基本同步。

“文革”之初，毛泽东对陆定一和他领导的中宣部作出结论：“中宣部包庇坏人，压制左派，是个阎王殿，要打倒阎王、解放小鬼。”

毛泽东的话如雷霆万钧，陆定一在劫难逃，加上神经失常的夫人严慰冰写匿名信，说林彪夫人叶群“生活作风败坏”一事，陆定一全家几乎被一网打尽。陆定一及长子陆德，陆定一夫人严慰冰及其母亲、二妹、三妹、四妹均被捕入狱。

1978年12月2日，中组部、公安部两位副部长驱车来到复兴医院监狱病室，告诉陆定一，中央已决定他平反。陆定一这才结束了13年的监禁，重见天日。

文革结束后，《人民日报》从版面做起，领袖照片不再发整版，也不发通栏;，取消报头的“毛主席语录”。过去，文章中的领袖语录都要改排黑体字以示尊崇，《人民日报》多次给中央口头汇报或打报告，建议废止，都未获同意。到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邓小平表态说，他的讲话里引述毛主席的话不要排黑体字，《人民日报》一举废弃了这种“神化”版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