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那个夏天，我发现父母老了

图文/琴声悦

那日，一下车，灼热的浪潮迎面而来，夜幕，已将原野笼罩，老爸开着家里的电动车来接我，他手上戴着的住院手环，是那么鲜明。风在耳边呼啸，道路两旁玉米高粱一闪而过，我们犹如踏入了暗黑森林一般，萤火虫的微光在这原野之上呼哧呼哧。

小镇的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豆腐脑、八宝粥、辣汤……”、“西瓜，八毛一斤……”、“椒麻鸡、椒麻鸡”……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我其实离家并不久，可为何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其实，七月的时候就想回家的，那时候老妈得了肾结石，疼痛难忍，去姐姐家待了几天后，觉得衢州的报销水平太低，要花钱的地方太对，毅然决然地连夜回家，本来我想着给他们买高铁，可都要转车几趟，他们觉得麻烦，便自己买了凌晨一点半的慢车，就这么硬是坐回了家。老人家嘛，总是想着能省一点就省一点，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可对于自己的孩子，真的是毫不吝啬，甚至是掏出自己的所有，平时舍不得买的榴莲，几十块钱一斤，可每次去看自己的外孙，他们总要带上一两个。每次我回家，生怕我没钱，总是个各个犄角旮旯藏着几千块钱，让我放在身上花。其实，他们身上哪有什么钱呢？顶着烈日在烟尘四起的工地上，一天到晚，也就攒下二百块，可自己总也舍不得花，一袋子五块钱的馒头，一点咸菜，就是他们一天的伙食。

父母 ，总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

老爸的身体明显不如以前了，想想，也是啊，五十多岁的人了，头顶的头发，如荒漠的边缘，逐渐在后退，显示出地中海的模样，白霜日渐侵蚀了曾经的茂密，越发稀少，也越发荒芜。不过那一声声高亢的喊声，依然可见他往昔的神采。

老妈学会了自己染头发，我回到家惊讶于老妈这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直到一天，无意间发现的染发膏，它静静地躺在角落里，已所剩无几。那日，老妈说她颈椎痛，我说“我给你捏捏”，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还带着一点娇羞。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给她捏捏肩颈了，小时候，还会经常给她捶捶背，揉揉肩。我嫌她的头发碍事，给她扎了一个高马尾，平时，她总是把头发放在后颈，像一堆杂草似的堆在那里。抓起她头发的那刻，我感觉手心里空空如也，原来，那看似葱茏茂盛的杂草，不过是小小的一绺，握在手心，我丝毫感觉不到它的分量。“头发都快掉光了，最近总也睡不好，头发一把一把地掉……”。老妈一边说，一边叹气。我轻轻地把她头发捋起来，才发现根部冒出来的是一根根染了岁月的发丝，密密麻麻，原来，衰老，是根本隐藏不住的。

原野里的路，四通八达，通向田间地头，今年的玉米，应该是一个丰收年。记得以前，田野里的庄稼五花八门，什么玉米、大豆、西瓜、辣椒、药材、芝麻……，而如今，目之所及，都是玉米，间杂着几家的高粱，大豆更是少得可怜。大家都不种地了，选择了外出打工，家里留下的都是老人、孩子，整个村里，静悄悄的，偶尔走来几个老人，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迈着蹒跚的步伐，摇摇晃晃，或是推着自己的轮椅，走到树荫下，一坐便是一天，又或是，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望着路边来来往往的车子、行人，眼里满是迷离。

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几声鸡鸣，惟有这夏日的蝉鸣，“知了知了”响彻整个村子。突然间发现，这个村子，也在渐渐老去……

我什么时候觉得自己也在老去呢？或许，就在那个夏天吧，就在父母老去的那个夏天，我也跟着老去了……

我是琴声悦

你若喜欢，我便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