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短篇小说九玥十玖的藏书馆

我说不让亲就不亲了么

2019-04-26  本文已影响55人  43a8eed0fef3

在我所有的女同学中,芊芊是最泼辣、活得最潇洒的一个,我觉得,她已经摆脱了人类的范畴,一半是魔一半是仙。

她恨你时,你对她所有的好瞬间一文不值,她能骂你个狗血喷头,发作起来简直像恶魔。她爱你时,却全然忽略掉你曾经的伤害,甚至可以把自己整个儿奉献出去,就像“新约的活祭”,此时,心、魂、体三灵全然归于神的虔诚与圣洁。

她就是这样,有时对你心甘情愿,有时让你高不可攀。

高二时,这妮子居然勾引了外校一个又高又帅,乍看起来像阿兰·德龙的男生,在晚上偷偷溜到了宿舍,并将她另外七个舍友残忍地赶到隔壁,两人在屋子里紧紧折腾了一晚上,据说传出的尖叫声起码让三个宿舍整夜无眠。

第二天,“阿兰·德龙”拍拍屁股离开了,这小妮子却被舍友好不容易搀出宿舍,在路上行一步停三停,一瘸一拐地步入教室上课,大家都很奇怪,她这是怎么了?

她的舍友吴素洁为大家念了一首诗,瞬间我就懂了,她念道:“春眠不觉晓,宿舍入俩鸟。夜来风雨声,少女变大嫂。”

舍友谭艳儿笑道:“妈的,芊芊这小妮儿真能叫啊,害我一晚上造了好几个春梦!”

看到芊芊这妮儿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那副憔悴凋零的样子,我打趣儿道:“妮儿啊!看你平时张牙舞爪的,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咋一晚上就不行了呢!”

小妮儿抬头骂道:“老娘还他妈是处女呢!”

“现在还是么?”我问。

“唉!”这小妮儿重重叹了口气,又趴在桌子上。

谁知到了第二天,芊芊这小妮儿又蹦蹦跳跳,完全恢复了正常,我都怀疑,“失身”这件事儿对她来说,就跟剪个指甲盖儿一样稀松平常,但又觉得遗憾,我心想我为啥就长不成阿兰·德龙呢?倘若真是这样,那芊芊的第一次,或许就……

不过这小妮儿跟我处得挺不错,见面儿就叫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带给她的饯儿、脯儿、果儿、干儿,也享受着我这当哥的保护和温暖。

后来,我恋爱了,对象是她的舍友吴小铃,小铃儿人如其名,聪明灵动,说话泛着“叮叮当当”的铜音儿。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吴小铃好了之后,芊芊这妮儿竟然三天都不理我,我送她蜜饯儿她都不吃,气呼呼地拿嘴嘟我,甚至把我手中的蜜饯儿打翻在地。我不明所以,于是转身将蜜饯儿拿去给吴小铃吃了,再回头看时,却见这小妮儿趴在桌子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吴素洁和谭艳儿安慰她一阵子,回头对我说:“胡大哥,别管她了,这死妮子可能来好事儿了,月经不调!”

这事儿闹的!

班里分配值日生,莫丙方跟芊芊分在一块儿,之前莫丙方总是找理由逃避劳动,时常被芊芊举着扫把赶着打,追也追不上。现在莫丙方不跑了,而是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面对芊芊叉着双腰严厉的指责,有气无力地哀求道:“不行了,我实在干不了了,可能来好事儿了,我月经不调。”

大家都哄笑起来,芊芊这妮子牙一咬,举起扫把没头没脸地朝莫丙方狠揍下去,“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莫丙方不仅没死,反而笑得更欢了。事后,莫丙方摸着满头满脸的血印子说:“芊芊,你这死妮子,你真狠啊!”

“该!”芊芊骂道。

有一天晚自习后,我跟吴小铃闹别扭了,原因是我想亲她一口儿,她死活不肯,后来乘我不备竟然藏了起来,怎么找都找不到。没办法,我跑到女生宿舍,请求舍管阿姨上去帮忙找一下,阿姨下来后向我摆摆手,说宿舍里没人回来。

我气急败坏,在夜幕的掩护下从宿舍返回来,疯狂地冲向教学楼,在半路上碰到了吴小铃,她正向宿舍这边而来,身后紧跟着芊芊。不知为什么,可能是因得不到而恼羞成怒吧,我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发泄性地伸出右手狠狠地推在她的胸口,大声道:“你去哪儿了!”

一直以来,我在班里都是“好好大哥”的形象,吴小铃从没看到我如此狂怒过,她十分恐惧,猝不及防向后倒去,脑袋重重地撞在后面的芊芊的脸颊上。“啊!啊!”夜空里响起两声惨叫。

后来,吴小铃告诉我:“当晚,我回到宿舍后,你不知道芊芊捂着自己的脸颊在如何骂你……天呐,祖宗奶奶的骂,什么难听骂什么,把你家祖宗十八代都亲切问候了十多遍……是,我是撞着她了,也不是十分厉害,况且也道歉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恨你。”

我也不明白。但想到我的祖宗十八代因为我的一个小意外而被这死妮子“亲切”地问候了十多遍后,我在心底里也狠狠地“问候”了一下她。我想,我之前那么多的饯儿、脯儿、果儿、干儿都他妈喂狗了。

舍友苏新福为我指点迷津:“胡哥,你真不明白呀假不明白,你那么聪明怎么就看不出来呢?那个死妮子喜欢你呀,她是怀着一颗因爱生恨而妒忌的少女心啊!”

他这么一说,我豁然开朗了,叹了口气对他说:“说得有理啊,新福,真难为你了,为了我,把你诗一般的语言都逼出来了。”苏新福笑笑,不置可否。女孩儿的心思可真难猜啊!不过明白了之后,感觉自己明亮了起来,不再恨她了,相反觉得这小妮儿像把小火炉,在我心底暖暖地煨着。

毕业后,大家天各一方,各自进了所考的大学,开始了新的生活。大家劳燕分飞,彼此在心底淡忘了,再后来大学毕业,工作上班,结婚生子,那么多年偶尔会面,也不过聚少离多。

大二暑假期间,有人组织了一次小小的聚会,不过十几个人,快到餐厅时,远远看到芊芊狠狠地揪着莫丙方的耳朵不放,莫丙方想逃也逃不了,只有围着芊芊转呲牙咧嘴地“转圈拉磨”,吴素洁和潭艳儿站在一旁捧腹大笑着。

看到我后,芊芊的眼睛蓦然亮了起来,她狠劲儿一扯,“吆”住了莫丙方,低头对着他凶狠她说:“听着,老娘不陪你玩儿了,请你走开!”然后松手,放了莫丙方。莫丙方被人狠狠玩儿了一顿,似乎还没玩儿够呢,就被莫名其妙地释放了,感觉到失落,又嬉笑着凑上来,芊芊把眼一瞪,神圣不可侵犯道:“莫丙方,你滚开!”

事后吴素洁调侃道:“你们没见,当时芊芊站在莫丙方面前那个形象,叉着双腰威风凛凛,就像是凛然站在日寇伪军面前的女英雄,俨然是从课本上走下来的刘胡兰!”

大家笑了,赞叹这比方打得确切,在她面前,莫丙方不啻于抗日神剧里被经典塑造的点头哈腰的大汉奸。

当莫丙方识趣儿地“滚开”后,芊芊迎上前来,换了一副笑脸,眼角眉梢漾着春水,含着万般柔情,欢快地跟我打着招呼:“胡大哥,你来了!”

“来了。”我说,并点点头。芊芊还是那个样子,仿佛春天里的花骨朵儿,比之前稍微饱满了一些。

“大哥,抱一个吧!”她说着,笑着向我张开了双臂,眼神里充满期待。我也伸开双臂,迎上前去,紧紧抱住了她。她的身体温暖柔软,抱上去让人舍不得放开。就这样,我闭上眼睛抱了一会儿,感觉到从遥远的雪域高原倾下一股甘冽的溪水,在慢慢浸润着我身体的荒野。不由我抱得更紧了,周围的空气仿佛稀薄了一些,我听到了她重重的呼吸声。

长久以来,不知怎的,都觉得自己的心游离在我的身体之外,在无尽地漂泊,漂泊了那么久。抱着的这一会儿,于人生不过是一瞬,却使我感觉那颗心回来了,再次融入我的身体,在我胸前澎湃着。

芊芊挣扎着,从我怀中挣脱了出来,站在那里,低着头,脸红红的。我低头瞧着她的脸蛋儿,蹭了一下她的鼻尖,打趣道:“妮儿呀,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吗?”她没说话,恨恨地呼着气。

调整了一会儿,她忽然转身向吴素洁道:“素洁,你过来呀。”

“干嘛?”吴素洁问。

“我和胡大哥抱了一个,你呢,不也和他抱一个么?”

吴素洁走上前来,向四周望望,看到我无动于衷的样子,尴尬地笑笑说:“你看,周围的人太多了,我怕胡大哥不好意思。”说完,拉着芊芊和谭艳儿走进餐厅。

“胡大哥,快来呀!”芊芊回头对我说。

就餐期间,芊芊和吴素洁在窃窃私语,吴素洁突然仰头大笑,把所有的牙齿都暴露了出来,怎么捂也捂不住。莫丙方好奇地问:“咋了,素洁,有什么好笑的?”

吴素洁好不容易止住笑,回头望了望芊芊,似乎征得了她的同意,再次大笑了一阵后,才说道:“芊芊刚才告诉我,哈哈哈……这个死妮子……什么话她都敢说!她刚才对我说,‘胡大哥把我抱湿了!’……哈哈哈……”

满桌子人立刻哄堂大笑起来,唯有莫丙方眨着眼睛问:“什么?难道……刚才,下雨了么?”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记得跟芊芊的那次拥抱,那次拥抱,就像在沙漠里吮吸一只雪糕一样,恰到好处地浸润着我的内心,让人反复想念,无法抑止。当“雪糕”吃完后,好不容易回来的那颗心,又无缘无故地游离了,使人感到一阵阵的空虚。

那次聚会之后,大家也懒了,也忙了,忙于毕业论文与答辩,忙于找工作,忙着结婚生孩子,七、八年来大家杳无音讯,即使老铁也基本上没有联系。之后,有人用微信建了一个群,不断有同学被拉进来,叽叽喳喳着实热闹了一阵儿,有人提议,反正孩子也不吃奶了,不如大家出来聚个会,有人表示同意。

在聚会上,再次见到芊芊,她仍如多年前保留在我心底的印象,犹如三月里的桃花儿,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女性的韵致,开得正烈。很自然地,她叫着“胡大哥”,然后迎上来和我拥抱,这次我出手重了一些,她叫着“挤死了挤死了”,半推半就之间眉角眼梢依然漾着柔顺的春水。

“这次,又被抱湿了么?”我俯在她耳边轻轻地问。

她轻轻推开我,望着我说:“我已经是一个五、六岁孩子的妈妈了,不再是少女了,没有那么敏锐了。”

她的话入耳绵软,却后劲极大,听她说这话后,我感觉一股沧桑的意味袭来堵在喉口,既提不上来,也咽不下去,感到莫名的悲凉。“走吧,胡大哥。”她轻轻说。“走。”我说。然后我把手扶在她的肩膀上走入餐厅,她配合着我的节奏,仿佛害怕走得急了,我的手掌会从她的肩头“啪嗒”掉下来摔个粉碎。

“来来来,大家就坐,就坐。”蓝清站在最里边儿张罗着。

蓝清大学读的是市场营销,毕业几年之后摇身一变成了某大区的销售经理,做事干练,嘴巴利落,虽然身为女子,却酒量惊人,自然坐了主陪。我百嘛不是,因为年长一两岁,被人推为副陪。酒宴开始了。

这时,走廊里“咚咚咚”一阵疾响,接着门“哐当”一下被撞开,林海萍走了进来,大家寒暄几句拥她入座,宴会进入一个短暂的安静时刻。我看了看主陪蓝清,在她左右坐着芊芊和吴素洁。我的左右坐着吴小铃和林海萍,中间坐着谭艳儿、苏新福、莫丙方和林志宏。菜陆续上来,琳琅满目,挤满了一桌子。

大家有的捧着手机,有的跟邻座的叽叽喳喳,各抒己见,场面不像是同一张桌子的宴会,更像是谁也不认识谁,在匆忙地进行着拥挤的24小时便利快餐。

蓝清摇摇手,咳嗽了几下,接着,端杯在桌面上“咔咔”地敲击着,所有“快餐”人员静了下来,都望着她。她不慌不忙地说:“看来,老师不敲黑板,同学们静不下来啊!”

“同学们”立刻哄堂大笑起来,在笑声中,蓝清又摆了一摆手,大家再次静了下来,她依次望了望大家说道:“我提议,我们主、副陪各带六个酒,十二个酒之后大家再随意,在此之前,大家都是‘小学生’,要听‘老师’的指挥。”

大家再次哄笑。

“第一个,”蓝清在笑声中举起酒杯,“让我们敬缘份!世上有那么多人,偏偏我们分到了一个班级,班级那么多人,聚会能来的也不过咱们十人,这就是缘份。当然,最重要的是,连拥抱一下都能把人抱湿的这种难得的缘份,天底下恐怕也找不出几个人!……来,大家干了,敬缘份!”

大家一阵哄笑,连酒杯都举不起来了,苏新福好不容易止住笑,将酒杯再次举到嘴边,刚喝了一口,还没等咽下去,又想到这个笑话,“扑哧”一声将酒液喷得到处都是,大家躲闪着。莫丙方放下酒杯,捂着肚子疯狂地笑着,将桌子拍得“啪啪”直响。芊芊也笑得直不起腰来。唯有蓝清含蓄地微笑着,拈着酒杯低头不语。

“这第二杯酒,”当大家终于笑完了,蓝清缓缓地倒满了酒杯,高高地举起道,“敬友谊!世上的友谊有很多种,发小型、战友型、分赃型、同学型,而我认为‘高中同学型’是所有友谊里最牢固的类型,因为这时我们都摆脱了稚气,又未被社会的世俗所侵染,是最容易撼动真性情的年龄,这时的友谊,是心对着心的,是灵魂对着灵魂的……”

说到这里,大家都凝神静听着,受到了感染,脑海中各自涌忆着高中时代友谊的真纯,蓝清继续说着:“三年时间,使我们足够了解一个人,喜欢还是厌恶,排斥还是依赖,各自的内心都清清楚楚,容易对信赖的人完全不设防备……所以我建议各位女生,散场了赶快打的回家,别让那些酒精上头的男士们趁机钻了空子……”

大家再次放下酒杯大笑起来。

笑声中,蓝清一挥手止住大家继续说:“除非,你们故意留空子让他们来钻!……来,敬友谊!”

蓝清不愧是大区的销售经理,在她幽默的带动下,酒喝的不累,全程仿佛在听郭德纲的单口相声,大家都沐浴在轻松喜悦里,不知不觉,她的六个酒均已带完,蓝清再次倒满酒,举杯向我:“胡哥,该交权了。”

“好,”我也举杯道,“不过,这交权得讲究个交法,人说‘同性碰杯,异性交杯’,咱俩既然对上了,不妨也来个交杯吧!”

“胡哥,这不太好吧?”

“你身为大区的销售经理,难道就因为这点事儿怂了?来,你们大家鼓励鼓励她。”

“蓝清,交杯酒……蓝清,交杯酒……蓝清,交杯酒……”大家跟着起哄。

“来!”蓝清站起来说。我举着酒杯,快速转过桌子,来到她的面前,和她的胳膊相互勾交,稳稳地饮完了杯中的美酒,就像夫妻那样。周围“哇”声四起,在“哇”声和大家眼神的追逐中,我再次坐回到座位上。

“第一个酒,”我举杯说,“蓝妹儿敬缘份,我打算敬岁月,岁月是把杀猪刀,时间久了,用着用着就钝了……刚才蓝妹儿提到我们‘抱湿’的缘份,其实我想说,在进餐厅门之前,我又拥抱了芊芊,我还问她感觉怎么样……我多么想再次从她这里找到自信,可是她却告诉我,她已经不湿了……”

说到这里,大家出现了一个小型的笑场,激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我接着说:“岁月,或许让我们变得成熟和高贵,也让我们变得含蓄和疏离……”

大家不仅没笑,而且神情严肃,玩手机的也放下手机,怔在那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莫丙方打破冷场说:“胡哥,你这一刻无异于被政治课老师神灵附体,我简直了……你略了吧。”这话听完,大家立刻散了架,从一座座“沉思者”的雕塑中再次复活过来。

“不过,”我说,“这没什么不好的,正是岁月这个东西,教会我们一生珍惜并记得,我们在最好的年龄里曾经青春过……让我们为岁月干杯!”

大家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有人侧头吧嗒吧嗒嘴巴,似乎这酒里掺和着岁月久酿的香醇,令人回味无穷似的。

“你和吴小铃怎么了?”吴素洁突然问我,“你们两个怎么……走着走着就散了?”

我看了看吴素洁,又望了望吴小铃,她约略撇了一下嘴巴,伸出手去玩她的空酒杯,我开始缓缓倒满第二杯酒。

“这第二杯,”我再次举起酒杯,“要说的主题正是爱情,并且可以作为对吴素洁这个问题的回答,关于我和吴小铃走散了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开始她死活不让我亲她,把我内心的火焰扑灭了一半儿,后来终于让亲了,她却对我说,我的嘴唇就像风干了的凉馒头,让她觉得书上描述的那香甜的亲吻都是骗人的……”

不等我说完,吴小铃就擂起了她粉嫩的两只小拳头儿,雨点似地向我狠狠砸下来,边砸边骂:“哪有哇,你这个赖皮货,你当我不知道哇,当时你的心思全在芊芊身上,根本吻我吻的不够专心……还有啊,你说亲就亲,说上就上,拿我当什么,那我还有价值么!”

我快速躲避着她的粉拳,但她依然不依不饶向我攻击着,最后我不得不使出杀手锏,将她猛然抱在怀里,片刻之后,拍拍她的肩背,才令她冷静下来,坐回到椅子上,仍然噘着嘴老大不高兴。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是不是真欠了她些什么。

林海萍上前抱住了吴小铃,轻轻拍打并安慰着她,接着对我说:“胡大哥,你继续说。”

“所以,一想到她说我的嘴唇像风干了的凉馒头,我的心就全凉了,”我说,“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不会有感觉,也不可能被我‘吻湿’……可能,这就是爱情吧!……(我望向芊芊)两个人纵然能被‘抱湿’,她也可能只是你一生的光亮,也不一定能走在一起……但,有一点能够确认:抱不湿的,一定走不到一起!”

桌子周围响起一片唏嘘声。

“因此,让我们为美好却失散的爱情干杯吧!”

十二个酒在上半场喜剧、下半场悲剧的氛围里终于结束了,接着大家开始自由发挥,你一杯,我一杯,大家共同来一杯……酒这种穿肠毒药,在身体里肆意妄为,穿堂过户,乘我们不备间,偷偷释放出了我们日常压抑着的第二套灵魂:淑女也不再淑女了,儒雅的也撕去了伪装,整个雅间里仿佛群魔乱舞,嚣张聒噪起来。

蓝清今天也卸下了防备,那么大的酒量,最后喝得眼睛也发直了,她扯着两边的吴素洁和芊芊,说道:“人生不易啊,毕业之后,我用了一年时间,就从站店、炒店、督导炼成了销售代表;又用了一年做到销售部主任,工资达到三级跳;最后两年,熬到了大区经理,现在开着奔驰车,配着秘书……”

吴素洁毫不示弱,她说:“就是啊,天下没有容易的事儿,我现在做产品代理,从刚开始推销到开门店,如今生意走上了快车道,基本上不用我管了……过几天我打算换辆车,那辆红色的A4看上去不那么光鲜了……买了好车带着俩儿四处转转长长见识啊……”

莫丙方说:“我的公司就在以后势必会崛起的经济开发区中心,大家有空去我那喝茶啊……不过这一段儿可够忙的,又生孩子又提车的,生意都顾不上了……”

“你都几个孩子了,还生!”有人问。

“前两胎都是闺女儿,这胎我要生个儿子,”他说,“唉,咱也是快有儿子的人了,得赶快挣钱啊!”

芊芊说:“哎呀,你们这些人,胎胎都是闺女儿,哪像我,第一胎就生了儿子,这下多省事儿啊。”

“你不是前一段时间刚买了车,咋又提车?”苏新福跟莫丙方来往较密,对他的事情比较了解,因此发问。

“唉,别说了,喝醉了酒撞碎了,还好没撞到人。”莫丙方叹气道。

谭艳儿说:“最近老是出国,我店里的化妆品销的可好了,最近又要去香港、韩国和新加坡进货,你们大家有谁需要的,我可以帮忙捎一点……”

林海萍说:“是啊,最近我也是老出国,前几天刚去了内蒙和新疆,隔几天要去越南和老挝带团,你们谁有要捎的东西啊……话说,那里的榴莲可好吃了,还便宜得要死!”

莫丙方说:“唉!最近我也迷上了榴莲,第一次吃差点吐了,后来一发不可收拾,有事儿没事儿就买我公司门口的榴莲吃,成箱成箱的买!”

我既不出国,也不开店,更不换车,无话可说,只好低头喝闷酒,苏新福说:“胡大哥,你多少吃点儿啊,光喝酒了,菜没见你吃几口。”我只好说:“聚会反正是AA制,喝少了能喝得回来么!”苏新福摇头叹息。

吴素洁说:“我也喜欢吃榴莲,每周我们家都吃,甚至争得打架。”

莫丙方:“既然大家都喜欢吃,改天我请大家呵。”

吴素洁说:“何必改天,现在就买!”

“买!”莫丙方一拍桌子说,“买上一箱,再让他们剥了送过来!”

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开始跟水果商交流,十分钟后,微信“当”一声响,他兴奋地叫道:“成了,付钱成功,一会儿就送来了。”他拿着手机屏幕侧翻着给大家看,我看到上面付款金额为730元。

吴素洁突然问芊芊:“妮儿啊,你是怎么调教的你老公呢?在家里没人敢说你个不是,哪次聚会都有你,玩到多晚他连个电话也不敢跟你打。”

芊芊笑笑说:“这是秘密!”

继续纵酒,几乎人仰马翻时,榴莲来了,已然剥好,精致的塑料盒儿分盒装着,摆在旋桌上大家分食。芊芊毫不客气,撕开盒盖取出即食,边吃边“啧啧”称赞着,吴小铃也取出一块儿慢慢品尝,餐厅里弥漫着一股子榴莲那厚重的臭味。

我看着芊芊说:“妮儿啊,别吃太多啊,大晚上的,长肉呵。”

“你管我啊,你是我什么人啊!”芊芊边吃边生气我,“你关心我啊?”

“谁关心你啊,死妮子,我是怕你吃多了别人没得吃啊!”

“是你没得吃了吧!那喝酒啊,有本事喝酒。”说完,她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挑衅地望着我,看着她的眉梢眼角,依然如十七岁那年,不仅没有怒意,而且含着春意,漾着春水儿。

“怕你啊,”我血气上涌,端起酒杯,站起来向她走去,“看起来,你好像种种不服的样子。”我走向她,低头向她的脸颊吻去,她似乎吃了一惊,端着杯子向后退了一步,我乘胜追击,步步进逼,最终把她猛然“壁咚”在墙角。

“你服不服?”我说。

“不服!”她答。

我上身挤压着她,竭力凑上前去,向她的脸颊吻去,并听到背后有人簇拥和喝彩着,场面乱成一团,她挥手抵挡,高声尖叫,无奈地笑着,挤出鼻端上那层层让人晕眩的优美纹路,突然间她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啪”一声摔碎了。我放开她,呆立了片刻,回到自己的座位,喃喃道:“我专治各种不服……”

芊芊也坐回了桌子,她大声喘息着,两个脸蛋儿红红的。我问她:“这下,妮儿你服了么?”谁知,她依旧挑衅地望着我,说:“胡大哥,我不服!因为你白当了‘大哥’二字,你没勇气,我说不让亲,你就不亲了么!”

我颓废地坍在那里,仿佛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慢慢喝光了杯里的酒,对面前的苏新福说:“我完了,今晚上,彻底让芊芊那死妮儿打败了。”苏新福伸出左手,同情地拍打着我的肩膀。

莫丙方说:“芊芊,听说你每天晚上都在跳舞,号称‘蜂腰巨乳’,来,走两步给大家展示展示。”看来,大家都醉了。

只见芊芊幽怨而深情地望了我一眼,起身离开椅子,围绕着桌子夸张地小跑起来,尤其在我周围轻轻地颤动着自己,令醉后的我眼花缭乱。

在这一切的缭乱中,我蓦然发觉林志宏坐在桌子旁,整个晚上几乎一言不发,人们似乎根本忘却了他的存在。我想了想,甚至记不起他的名字到底是不是林志宏。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既不喜,也不悲,表情和眼神中既无厌恶也无欣赏。

时近午夜,酒宴终于散场了,芊芊最后望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我发现她的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既魅惑又有种强烈的杀伤性,使我不自觉跟在她背后走出门去。

在电梯间,当我到达电梯旁时,她已经登上电梯下行了,在电梯门缓缓闭上的刹那,她又给了我一个同样的眼神,使我的心依附着电梯慢慢下坠。

当我下楼后,四周寂静无比,连一片树叶也没有,我站在那里怅然若失。忽然,左侧有汽车的声音滑过来,我不禁侧头望去,那是一辆崭新的奥迪A8,漆面和标志在霓虹灯下闪闪发亮,是令所有男人澎湃的那种光芒,接着副驾的车窗被缓缓摇了下来,有一个人影映在我的眼底,熟悉无比。

芊芊。

她坐在副驾上,旁边坐着的,正是大腹便便的苏新福。苏新福似乎没看到我,车子仿佛鱼儿一样没有减速,依旧向前滑行着。芊芊从车窗里向我摇摇手,然后再次递给我一个那样的眼神,就从我眼前滑走了,仿佛我小时候在水渠里偶然摸到的那只大黑鱼,摸到它时令我激动无比,尽管我是那么想捉住它,可是它还是从我的手中和视线里滑脱出去,在水面上划出一道亮丽的隐纹,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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