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梦录| 冷面强盗赠我一支手枪》

《奇梦录| 冷面强盗赠我一支手枪》

      昨夜我梦见我自杀了，也许所有的人会说——哎，怎么又做噩梦了！我嫣然一笑，花瓣从我嘴角滑落。不！我觉得这是美梦。                  现实中我们生存着不能切身体会死亡，那么在梦中死它个千百回又何妨。在梦中以不同形式死去然后以同样的微笑醒来，再以不同的心境去回味。这是上帝在思考时对我的一种多么妙不可言的馈赠啊。

      现在就让我来描述昨夜梦中的死亡场景吧——

      在老屋，如果我把我住过的房子作这样的一个比喻：最早的被我称作是名媒正娶的大太太，接着我又续了二姨太、三姨太，再然后我又纳了个小妾，最后抛弃了前三者把个小妾扶了正。人总是这样——喜新厌旧！它以不同形式演绎着！

      此言不赘，一提人性的弱点很多人都会头疼。现在我的死因才是大家感兴趣的。昨夜我梦回在我的“大太太”那边住了一阵子，时在六十年代文化大革命初期。那房子在长嘘短叹的光阴里显得异常潮湿和晦涩，我正值二八芳龄，算起来比现实年龄要小得多。我喜欢有些动荡不安的年代，一大帮人闹点饥荒，闹点斗争。我的爷爷是村里名亡实存的大地主，底家丰厚，曾经霸气十足！而我是一个吟风颂月的温婉女子，我们的生活衣食无忧但就是我的爷爷常被拉去批斗。几天前他的儿女们瓜分了他的财产，一帮强盗先是袭击了我伯父的一家，然后很自然地就落到了我家。

      那是个月色朦胧、乌鸦叫嚣、秋风瑟瑟的深夜，我刚睡不久，床的白纱帐突然被挑开，借着月色，我看到伸进来一管黑深的枪口。我的心猛地高悬，但还是佯装熟睡呼吸，尽量做到平缓，甚至逼自己开始作玩笑般地想象。我不敢睁开眼睛，我看不到持枪的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希望他是一个心存温情面带冷俊的男子。希望他在杀我之前忏悔般地吻我一下，希望……突然，“喀——哒”一声，打火机打出火的声音，我的心随之颤抖了一下。我以为死亡就要降临了，眼泪在瞬间不由自主地滑落。但是过了很久，火熄灭了！我开始眯缝着双眼偷看，借着月光，一个黑色挺拔的背影在我的床沿上落坐片刻，然后突然若有所思地站起，从黑色风衣里掏出一样东西，居然是缚有红色丝线的蝴蝶兰，他把它系挂在我的床头，一阵香气顿时四溢，弥漫了我的闺房。在香得几乎让我窒息的一瞬间，我又看到了那管黑深的枪口，我还看到了那蒙面强盗的眼睛。的确是冷俊的，有如月光下剑锋的寒光！我闭上眼睛，等待永生的赐予。突然间，门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随即是撞门声。猛然间，我触到坚硬冰冷的东西，是枪！ 他把枪塞进了我的被窝，又俯身在我耳边用气息说：“这个给你防身，别出声。”我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只见他胡乱在我的妆奁上抓了一把珍珠首饰，又迅疾开了门，很自然地挡了那起强盗的路，和他们埋怨似的大骂道：“他娘的，这屋子里斗大的金子也没有，好不容易搜到这不值钱的烂货，还真浪费了大爷我的手脚，咱们到别处去捞一把吧！”

《奇梦录| 冷面强盗赠我一支手枪》

      渐渐地，一串杂沓的脚步声远去了，我惶恐地起床，握紧手枪在整座房子的每个角落转了个遍。一片狼籍 ，父母也下落不明，死寂如荒原草在我心间疯狂蔓延。我把那朵干瘪的蝴蝶兰戴在头上，转出老屋，来到故乡的小河边静坐。月光泻在水中不安地流，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后是一声长长的马嘶落在我身后。我转身，触目惊心的是那双寒光般的眼睛，他用低沉的近似飘渺般的声音在说：

      “姑娘，我带你走吧。”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呢？”我恍恍惚惚地问。

    “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可以为你结束那段猖狂的生活，我可以为你建筑一座温暖的城堡。”

      “但是，我不要城堡，再怎么坚固的城堡终究是要倒塌的。”

      “那你要什么呢？”

      “我什么也不要，你走吧，我死也不会跟任何人走的，一切都会变的，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哒哒的马蹄声渐渐地远去了，又一阵死寂，象荒原草一样在心间蔓延！我从怀里掏出他送的那把手枪，我又看到了那黑深的枪口，这是个死亡的黑洞。我感觉我的生命被它慢慢地吸走了，我对准戴蝴蝶兰的华美的头颅开了一枪。

      临死前我又闻到了那淡淡的蝴蝶兰香 ！

【写于2007年】